第六十六章 极端

季垣话里暗示的意味太重，沈决现在只能在心里惦记着让玉屏赶紧回来，不要再继续耽搁，等到座辇回来了她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离开，也就不需要在这里和季垣虚以委蛇。

        外面的日头越来越大，沈决瞧了一眼天色，若公主乖乖依靠在她怀里，季垣转着白玉珠，也坐在了一旁，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他抬眸，挑了下眉毛，语气意味深长，“襄妃娘娘愿意出来见四哥，却不愿意见本王，这般做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沈决装傻充愣到底，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毛，“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若是不愿意见您，现在大可以转身就走，又何必在这里坐下呢？”

        她捏了捏若公主肉嘟嘟的脸颊，“更何况瑞王要见的并不是本宫，而是若公主。之前也同陛下请了旨意，本宫这才会带着孩子出来，王爷这般说可就有些过分揣测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场面话都圆满了。并且沈决还点出来，她之所以会来到此处，完全是因为皇帝，和旁人没有半点关系。

        季垣勾了勾嘴角，将白玉珠一收挂在了手腕上，轻笑道，“娘娘牙尖嘴利，本王自愧不如。”

        沈决既然不想说明白，那他也就没有必要非要挑开之前的事情。

        那一封信送出去，无非就是一点试探。是他想要看看沈决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而已。

        事实证明这女人的胆子比他想象中要大，明明看了信却还假装什么都不知晓，一整天宫门不出，到了现在当着他的面还敢否认，表情没有半点破绽。

        平日里还不知道用这副无辜纯良的样子说了多少谎。

        回想起沈决最初在他面前，那副虽然刻意压制，但明显还是很怕他的样子，他觉着还是沈决现在这副样子更加好看一些。

        季垣低下头，在若公主的发髻上捏了一下，“若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说给六皇叔听，下次带给你。”

        若公主乖乖摇了摇头，“多谢皇叔，若儿没什么想要的，母亲给了若儿很多。”

        沈决微微松了一口气。

        季垣可比季豫手段要强得多，先是来了一场无法打断的偶遇，他面对一个孩子套近乎的方式也很流畅自然，再加上若公主之前对季垣就有一定印象，季豫所日想要利用起来，可简单了很多。

        幸好这孩子非常懂事，面对旁人的示好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

        “现在不知道要什么没关系，慢慢想，等你想到了就会再见到皇叔。”季垣脸上勾起一个笑，面对小孩子，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放心，皇叔说话算话，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仅脸上带着笑，目光也很真诚，随手一摆就带着天然上位者的气势，叫人不自觉的信任他，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若公主还是一个小孩，自然也不能免俗，她点了点头，眼睛亮了几分，显得有些开心。

        “若儿记住了，谢谢皇叔。”

        沈决瞧着眼前这一幕，微微垂下眼眸，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头五味杂陈，一是因为季垣还是很简单的，只用了三两句话就取得了若公主信任。

        二是因为沈决没想到，季垣这男人也不能免俗，居然会对一个小孩下手，同季豫一样，为了权力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连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

        这念头刚一出来，沈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奇怪的挑了下眉毛，将脑袋里的思绪全数压了下去。

        季垣和季豫这两个人都是她的仇人，无非一个在恨意之外还夹杂着刻在骨头里的恐惧，一个除了恨还多了些厌恶，连看都不想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这两个人是不一样，觉得季垣比季豫强得多，不应该做出这样的行为呢？

        这念头简直莫名其妙。

        “襄妃娘娘现如今当着本王的面，居然都能走神了吗？”季垣一句话将沈决的思绪拉了回来，“刚刚在西景园，娘娘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沈决抬起眼眸，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良纯善的样子，有些疑惑的皱眉问道，“王爷刚刚也在西景园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现身一同坐下聊聊呢？”

        她摸了摸若公主的脸颊，“我看王爷对若儿也很是喜欢啊。”

        “本王这不是担心打扰娘娘雅兴，生怕娘娘见到本王便食不下咽。”季垣视线在沈决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里清冷一片，“更何况本王同四王兄之间算不上什么兄友弟恭的关系，还是尽量少碰面的好。”

        这话说得委实太过直白。

        哪怕在朝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这也是亲兄弟，面子上的关系总是要维持一番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的确是季垣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怕，自然也什么都不顾及了。

        “王爷坦荡。”沈决说着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只有风声吹过兰花，送来一片幽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去寻座辇的玉屏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娘娘是在找你身边的那个宫女。”季垣说的是句肯定句，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他把玩着茶杯，放在掌心里转着，“娘娘不必担心，你那个丫头好的很，只是在本王发话之前，她都回不来了。”

        一句话，沈决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险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真实情绪，想要发作。

        她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拳头。

        若公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赶紧伸出小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试图安抚。

        温热的触感从若公主小小的掌心里透过来，沈决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稳定下来不少，反手拉住了那只小小的手。

        她再抬起眼眸来，已经是满眼冷静澄澈，看不出半点汹涌起伏的情绪。

        “王爷又何必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呢，你有什么话想要同本宫讲，直说就好，没必要这般极端。”

        “这就算极端了吗？”季垣轻笑了一声，“帮娘娘杀了钟鑫宫那个宫女时，娘娘怎得不说本王行事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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