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毕竟什么呢？原煋宇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

        因为洛煜他长得就不适合留疤！

        等原煋宇再从医院回到片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剩下的戏份不多，但都需要原煋宇出镜，所以原煋宇去医院的时候剧组直接停工了。

        原煋宇回来的时候，洛煜依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剧本，就像是没注意到他似的。这又让原煋宇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嘀咕，这小没良心的！

        倒是刘导见原煋宇来了，赶紧一脸担心地迎上来：“小原，你的手怎么样啊？”

        麻醉起效果后原煋宇的脸色看上去正常多了，他摆摆没事的那只手轻松道：“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虽然原煋宇这么说，但刘导还是坚持让他今天休息。是以，整个剧组今天下午都不会开工了。

        原煋宇虽然不想耽误工作，但也有自知之明，于是他谢了刘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扯了扯洛煜的帽子。

        将洛煜带到车上后，两人一起回了酒店。

        这就是现在原煋宇和洛煜相处的常态。他还是不大理洛煜，也不怎么和洛煜说话，但却依旧会随手照顾他。

        可是这行为却让洛煜更难受了，不想放手的同时，又宁可原煋宇索性彻底不理他了。

        两人一齐回到酒店，一路上又是一句话也没有。

        刘达看着后视镜有些苦哈哈地想，这下后排可彻底对称了，原煋宇的右手裹着纱布，而洛煜则是左手腕受了伤。

        看着两人各占一边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刘达心想，何必呢？既不绝交也不把问题说开，就这么一直拖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帮着对方。

        刘达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理解自家老板的想法了。

        晚饭后，原煋宇和洛煜就像之前每个晚上那样开始对剧本。最开始的时候是洛煜逐段给原煋宇分析，和他探讨。然后洛煜会饰演和原煋宇有对手戏的每一个角色。

        一段分析后，原煋宇将剧本放在茶几上。他几乎是顺口道：“洛老师演了这么多角色，每一个都演的这么好，岂不是要精神分裂了？”

        原煋宇这话本只是为了调侃，但由于两人现在的诡异氛围，所以他说出口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带着一些阴阳怪气的讽刺意味。

        或许原煋宇本就是想刺一下洛煜的，但他本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种微妙的心态。

        原煋宇心想，洛煜演戏是个显而易见的体验派，所以他会入戏太深，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戏剧。

        那么之前那些角色呢？甚至是现在陪他对戏的时候演得这么多不同角色呢？

        原煋宇看过洛煜演的几乎所有作品，每一个都堪称完美。即使是在纯商业片里，他都能靠着演技让自己与周围的花瓶们格格不入。

        或许在其他情境下这句话只是调侃而已，但是在此时此刻，对洛煜来说，这句话显然是不一样的。

        洛煜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在指尖触到玻璃杯前又收回了手，转而点了点剧本某处。

        他并没有回答原煋宇的话，只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转开了话题：“原老师休息好了就来试一下这场戏吧。”

        原煋宇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最后瞄了一眼剧本，站起身来就开始酝酿情绪。

        这是剧本上的最后一场戏了：顾舒死在了火场之中，武阳在意的最后一个人也死了。武阳独自逃出火场后，见到了站在大火之中的顾安。

        时间已经不早了，钟声敲过十二下后，原煋宇已经彻底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抬头，便见洛煜正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带笑。

        不，那不是洛煜，那是顾安！

        原煋宇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仅仅因为属于顾安的一个表情。

        周围仿佛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中，顾安朝他伸出了手：“你来了。”

        明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但武阳此刻的心情却几乎降到了谷底。他愤怒、不解。顾安害死了所有他在意的人，为什么此刻还能这样……像这样笑着，面对他。

        “顾、安！”

        原煋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最刻骨铭心的恨意。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装作朋友来接近他？为什么要伪装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在他以为得到了一切的时候都将这些全部夺走？

        和演技精湛的人对戏，常常会不自觉地被他们带入氛围之中。

        【顾安笑了，先是低低的笑声，而后这笑意逐渐扩大，他的眼角甚至闪出了泪花。

        他就像是彻底疯了一样……

        不，他只是暴露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而已，他本就是个疯子！

        “武阳。”

        顾安终于止住了笑声，他的嘴角依旧向上翘起，那是一个近乎温柔的笑意。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武阳，近乎痴迷。

        “这是，最后一次了。”说罢，顾安转身向火场中走去。

        隔着压根不存在的铁门，原煋宇几乎呼吸一滞，他好像有些明白了武阳的心情。

        顾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却相处得很好。在得知了真相后他才明白过来，顾安欺骗了他。

        可是，那些相处中的一点一滴，那些顾安对他释放的善意，那些打闹调侃……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是恨顾安的，但在看到他一步步走向火中的时候，武阳却是崩溃的。

        原煋宇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真正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感情了，他的心几乎都揪成了一团。

        “顾安！”

        近乎狼狈地翻过铁门后，浑身伤痕累累的武阳踉跄着向前，一把抓住顾安的手腕。

        他的手腕一如既往的纤细，和常人一样带着温度。

        顾安似是没料到武阳这种反应，他回头的时候，眼中是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

        但很快，不可置信便被另一种情绪给取代了。】

        原煋宇认出，那是高兴，还有——兴奋。

        【明明很高兴，但顾安却抿起了嘴角，眉头也罕见地皱了起来。

        “武阳。”

        他缓缓靠近武阳，在他耳边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武阳瞳孔猛地缩小，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来。他几乎是机械性地低下了头。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小刀，那是顾安放在他手里的。此刻，顾安抓着他的手，将这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顾安……”

        武阳喃喃着，只觉得周遭的景致都开始旋转起来，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这一次……最后一个他所在意的，曾经在意过的人，他和世界唯一的联系，被他亲手斩断了。

        “顾安？”

        武阳几乎是呆滞地接住了顾安倒下的身体，他愣愣地低头看着他，随即又用手捂住伤口，一厢情愿地想要替他止血。

        顾安却只是笑着，鲜血不断自嘴角咳出，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抬手，轻轻的，在武阳的脸颊留下了四条血痕。

        终于，顾安的瞳孔涣散开来，他歪着脑袋靠在武阳怀里，神情安详，彻底失去了呼吸。】

        原煋宇只觉得此刻自己的情绪被割裂了开来，一部分属于他，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另一部分则属于武阳……

        武阳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他甚至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

        此刻的武阳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只呆呆地抱着顾安的尸体，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沉静许久后，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捂住半张脸，笑声却越来越大。

        他终于明白了顾安口中的“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是什么意思了。

        怎么可能结束呢……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武阳将顾安的尸体放在了地上。他站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看起来却又一切如常。

        他走向大门外，背后是烈火滔天。

        终于将这场戏完整地过了一遍后，原煋宇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心中属于武阳的情绪太过压抑，以至于这场戏结束后，原煋宇依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有些泄气地将自己摔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抱枕侧躺着，然后望着天花板出神。他想，他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最终的武阳会不会在经历过至暗之后，也和顾安一样彻底堕入黑暗？还是说，他在失去了自己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后，依旧会心向光明？

        剧本没写，就连原煋宇自己都猜不到。

        原煋宇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当电影上映后，这个开放式的结局会引起怎样的讨论了。

        好一会儿后，原煋宇才觉得自己终于恢复了一些，至少本应该属于武阳的情绪不会再影响到他了。

        但是——

        原煋宇的视线突然有些慌乱地在房间内巡梭着。

        洛煜呢？向他这样容易入戏太深的情况，他现在还好吗？

        最终，原煋宇的视线停在了客厅一角的地面上。洛煜依旧保持着躺在那里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死去了的顾安一样。

        “……洛煜？”

        原煋宇突然有些害怕，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走到了洛煜身旁，想要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当原煋宇的倒影出现在洛煜的瞳孔中时，洛煜突然对着他笑了起来，笑得异常灿烂，就像是最后的顾安一样。

        “你——”

        原煋宇伸出的手突然顿住了，他就这么单膝蹲在洛煜身前，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煜一手拍上自己的额头，将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眸子掩盖住了。他翘起的嘴角又平缓了下来。

        原煋宇定定地收回手，不经意间，带着熟悉的清香的气息突然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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