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万圣殿下（4）

“你真的是万圣殿下？”道长吃惊地问。
  “这个名字是别人起的，这个地方也是别人叫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那人道。
  两人坐在坐垫上，那人给道长倒了杯水。道长看着那个紫砂茶壶里流出清澈的水柱，才明白，他倒的并不是茶水。
  他端起陶泥制作的杯子，轻轻尝了一口。这水不是很冷，却清凉透彻；不是很滑，却滋润到了心脾。它不是茶，却有一种茶的芳香，在肺部和鼻腔久久不能散去。
  他盯着这清澈透底的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这是什么水？明明没有茶叶，为什么却有茶的清香？”
  “这水就是这片土地的水，它确实从茶山上流淌下来，但是它的秘密不在于水，而在于杯子。”那人说道。
  “杯子？”
  “是的，烧制这杯子的泥土，用茶叶和茶水浸泡了一周，再把茶叶打成茶泥与陶土混在一起，用茶木烧制而成。最后再放到封闭的屋内，用茶香熏个把月。这样，你今天才能喝出茶的味道。”那人徐徐道来。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用茶呢？这样岂不是更方便？”道长疑惑地问。
  “你好好想想到底是那样方便呢？是每次都要煮茶呢？还是只用这个方法陶制一遍？”那人看着道长没有说话，便又继续道：“这里的水本来就是天然的水。而我们如果习惯了喝煮茶的水，那么以后再喝这种天然的水，便失去了味感。人们总喜欢追求更好的，可是一旦你得到了更好的，就会放下眼前的。如果，这世界上只有最好的茶而没有了水，那么要茶又有什么用呢？本来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解渴，但是，为了追求更好的茶最终就会舍本求末。”
  “好吧，你说的很对。可是，难道这里不会下雨吗？还有这些巨大的棋子是做什么用的？”道长问。
  “我知道你是想问，万圣殿下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四面无墙的地方。而，那些棋子其实也没什么用处。”那人说道。
  “哦？”
  “我先问你，你认为万圣山是个什么地方？”那人反客为主。
  道长思索片刻回道：“万圣山，听到这个名字，我觉得应该是一座山，一座非常壮丽秀美的高山，高耸入云。上面住着很多圣人、高人、义士。而万圣殿下就是这些人的领袖。”
  “哦，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是一个平和的地方。平和的地方，就没有阶级之分，没有等级之分，没有贫富之分。这里只有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超然物外而贵己。”那人平静地说道。
  随心所欲不逾矩是孔子七十岁的境界，意思是一件事情顺其自然，有自己的尺度就好，凡事不过于刻意安排，顺其自然；超然物外是出自苏轼，意思为：指超脱于尘世之外，也指置身事外。而贵己则是：来源于道家杨朱的“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他主旨就是珍爱生命，以及充实内心。就是让我们对自己进行探索，而不是一生都在追求身外之物。
  “没有阶级之分，所以大家想住什么样的房子就住什么样。”那个人继续说道，“我不带头住更好的，大家也就没有好的评判。我不带头制定标准，大家就没有标准，随心所欲地认为自己喜欢的就是好。这里没有比较也就没有攀比，没有攀比就没有竞争，没有竞争大家既可以和睦相处。”
  “所以，你是故意住在这么一个没有房子的草原上？”道长好奇地问。
  “房子反而限制了我的空间。我没有房子，所以哪里都是我的房子。古人有房子是需要有安全感，为了保护自己。但是，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所以有没有房子都无所谓了。”那人回道。
  “但，刮风下雨又怎么办？”道长继续问。
  “你看这棵龙抓槐帮我遮蔽了所有的雨水。”他抬头望着参天的大树，这树果然茂密得一丝光线都透不过来：“还有，这里一年四季如春，都没有大风、大雪的天气，所以我更不用担心冷暖和寒风。”
  “这里一年四季恒温？”道长问道。
  “是的。”
  “那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道长又问。
  “他们肯定不是圣人了，他们只是些隐姓埋名的人。当然了，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以免打扰了这里的清幽。”那人说。
  “那什么人不能进？”道长问。
  “有目标的人！”那人轻松地说道。
  “有目标的人？这世上有没有目标的人吗？什么人不需要目标呢？”道长问道。
  “你还记得草原上有个石碑吗？上面写着什么？”那人问。
  道长思索了一阵回道：“漫无目的？”
  “是的，漫无目的。这里不需要任何目标，没有目标就没有任何企图，没有企图就没有任何勾心斗角。”那人说道。
  “没有目标就没有企图？”道长不解。
  “放弃了你在那个世界的目标，也就放弃了你对这个世界的企图。没有了企图，你就会从心中寻找到真正自己想要的。”那人说。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道长问。
  “这个我不知道，这要问你自己。人们只有经历过苦难、失去，才懂得珍惜，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像生病的人才知道要保养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事。”那人说。
  “这个地方的人以何为生？”他忽然想到那些居民和那些独特的建筑。
  “这里每年都会有粮食供输。而且，这里的河水有鱼，山上有果实，树林里有动物，草原上还有一些畜牧。只要不奢求太多，这里的人温饱还是可以的。”那人回道。
  “那你们这里有人生病了怎么办？”道长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可能想不到，这里的环境生长着世界上最好的草药。而且，这里的人也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术治疗。这里的环境只要你不过度纵欲，一般也不会生病。”那人说道。
  道长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着美丽的蓝天，坐在舒适的棉麻毯子上。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他忽然觉得这水实在很难得，这个地方也许真的不会让人生病。
  因为这个地方，从内心而言，没有焦虑、自卑、逼迫；从身体而言，没有污染、没有工作、没有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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