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句话，让滴虫杀我

查理沉入泉眼中的目的很简单——只为了找到那个神明的遗迹。

        查理花了一段时间才顺利找到这个神明沉睡的位置，实际上，古往今来，除了神战的惨烈之外，很少有什么能让强大的神明逝世，而那些死去的神明中，像传统神明那般没有实体的自然消失于世，而传统神明们的尸体，则大约一半留在现实缝隙，大约一半埋骨于现实。

        查理原本还想，万一这位神明的尸体留在了现实缝隙，那该怎么办，但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出现，这位神明的尸骨留在了现实世界中，还与人类的国度如此接近。

        至于查理寻找这位神明的尸骨，其实也很简单，在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过后，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开始有些异变，他本就不太正常的大脑中产生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可以说颠覆了以前所有判断的猜测，因此，他必须来找这位与他的猜测有一星半点关系的神明来询问一下。

        神明虽说已然逝去了，但祂的魔力和些许意志仍然刘存在祂的坟墓当中。

        查理跳下了泉眼，这个入口狭小的泉水当中自然积存了许多魔力，查理一边感知着这些魔力的来源，一边纵容自己逐渐沉入地下，最终在泉水的不远处，查理寻找到了那个巨大的尸骸。

        尸骸呈蜷缩状挤在一片还算宽敞的地下河一交，查理上前触摸了下神明的骸骨，祂的骨头已经基本断裂，很难再判断出曾经的外形，但经历了数百年的浸泡和侵蚀，这位神明的骸骨仍旧白的透亮。

        地下本就无光，只有查理的眼睛能够勉强看清这里的景象，如果是优莱克跳下后绝对会迷失方向，这位神明的骨头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散发着幽幽的光。

        查理的手触碰着这个骸骨，将那位神明留存的魔力聚集到他们附近，只要他牵动不可视黑线，那么让尸体开口说话这个不可能事件，也会变成可能。

        下一刻，查理像是在抚摸什么大型毛绒动物一样轻轻问道，“告诉我，当初你与滴虫那一次纠纷，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下一刻，这具骸骨好像苏醒过来一般躁动起来，整个地下开始震荡，查理也不由得退避半分，这具骸骨突然在他看似有些失礼的问题下活了过来。

        这便是优莱克等人看到的一切起因，当他们意识到这是神明的骸骨后，所有人深深低下了头，只有查理跑到了巨大骸骨的脑袋上。

        查理弯起手指敲了敲神明的头盖骨，“我只是问你怎么死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骸骨自然不会回应他的调侃，而当查理正为如何撬开骸骨的嘴而发愁的时候，这只骸骨突然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它的骨头重组了，就像那个神系怪物还活着一样，张开嘴巴朝面前的某个方位嘶吼，像是在警惕什么敌人。

        在现实中，两个神明是不会随便在土地上进行对决的，或者说，祂们也没有“在现实大陆上，两位神明互看不爽，于是打了一架”这么优渥的条件，因为神明降临到现实是需要一定条件和代价的，祂们注定无法就留。

        就连袖封，都需要通过怪物们给祂搭建的祭坛，才能够有恃无恐地住下去，而对于夕琉斯而言，整个女巫一族便是祂的助力。

        正因如此，像查理和维莉温儿这样能够行走于人间的神明，才显得与众不同。

        查理注意到，眼前的神系怪物尸骸是在复刻现实缝隙中发生的事，只有在现实缝隙，那个没有土地的空间中，才会出现两个神明在漂浮中如此对望的情况。

        查理之所以找上这位神明的尸骸，是因为滴虫的缘故。

        查理可没忘记滴虫那家伙趁人之危，在他们刚刚与理内斯完成过一场血战后，跑过来在人类国土的上方流出一滴眼泪的事情。

        查理虽然不清楚滴虫在怜悯什么，但这不妨碍查理找滴虫的茬。

        在历史中，哪怕算上查理这次，滴虫也只流下过寥寥几滴眼泪。

        几乎每一次落泪，都会造成一位神明的陨落，因此滴虫也成为了神明们在世界上最不愿招惹的家伙。

        但这不由得涉及到一个误区——滴虫并非只有怜悯这一种情绪，也并非只会落泪。

        但无论是滴虫的其他神格，亦或者另外的动手方式，都没有任何神明知晓。

        ——除了眼下这一位。

        查理知道，这位神明是唯一一个，曾经试图与滴虫进行沟通，最后被滴虫以眼泪之外方式杀死的神明。

        这位神明在死前挣扎了许久，甚至逃到了现实，最后才在百般痛苦中彻底离开世界。

        但这位神明和滴虫说了什么，具体逃到了哪里，事件的经过和发展，查理都从未知晓过。

        在诞生最初，世界意志强行塞给他数不尽的知识，但却只将这件事以作为这个神明故事的收尾模糊告知了他，若非查理通过一些线索，再加上自己有些癫狂的脑子，想到这个近乎阴谋论的可怕猜测，他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这些事情。

        世界那个伪善的家伙，从未将查理真正需要和宝贵的知识赐予过他。

        查理紧盯着脚下骸骨的反应，他通过骸骨的表现，去想象和判断滴虫可能造成的举动，查理能够感受到脚下的尸骸曾经对滴虫产生过强烈的厌恶情绪。

        这是不正常的，同为神明，祂们不应该嫌弃或厌恶彼此。

        说来有些可笑，世界其实是不支持神明之间的内讧的。

        对于这位神明的情绪，查理只能有一个猜测——祂拥有了神性之外的自我意志。

        强大的神明都会拥有，那是由神性衍生出的，更为强大的神格，就如同那个在现实缝隙疯癫的，有着强大捕食欲望的特殊存在一样，更加鲜明的神格的诞生，其实代表着一位神明的实力与资质。

        只是不知道，这位神明的神格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扭曲，才会将大部分都体现在对滴虫的厌恶，甚至憎恨上。

        查理俯下身，他觉得这位神明即将说些什么。

        即使只是骸骨，聚集在地下泉水中，紧接着迸发而出的魔力也令人类们喘不过气，面对眼前的场景，就连骑士们都不由得生出了临阵逃脱的念头。

        是素质让他们强行镇定，但在这群人之中，只有优莱克是真的无所畏惧。

        既然老师在这里，那么这具骸骨就一定无法再伤到他们，优莱克是这样认为的。

        她抬起头，避开了直视那个巨大骸骨的视线，而是将视线放在查理的身上。

        他并没有换下那身西装，而是将西装严严实实地藏在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黑色斗篷下面，但他已经摘下了那顶帽子，或者说，他的帽子早就在无数常战斗中毁掉了，他一直佩戴的，不过是用魔力织成的礼帽。

        他不知不觉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绅士身份，真正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疯子。

        而现在，那个疯子一般的人屈膝半蹲在尸骸的头盖骨上，一只手俺在骸骨光滑白皙的骨面上，似乎正准备倾听着什么。

        下一刻，那具尸骸发出了一连串根本无法听懂的音节，但那些声音却让在长的所有人类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那是他们根本没资格倾听的语句。

        只有查理露出了一副兴奋的神情，他听懂了！这位神明刚刚用最为古来的一种神秘语言，无比清晰地诉说了一句话——

        “世界无需拥有意志。”

        查理顿时如遇到知音一般大笑起来，一边用手锤着尸骸的头盖骨，毫不忌讳地嚷嚷起来，“真理！”

        同时又担心这句话被什么人听去一般，使用秘法将刚刚那句话的一切痕迹抹消了。

        然而下一刻，尸骸就好像遭到什么巨大的冲击一样散落一地，查理原本稳稳坐着的头骸骨也滚了下来，这该死的地心引力令查理从半空中掉下来，埋进了一堆骨架当中。

        但查理的心情仍旧是好的，他踢开一块挡脚的骨头，从大片骸骨中站了起来。

        这位神明生前的最后一幕、祂所说出的话、以及滴虫那格外恼羞成怒的反应，这一切联系都在侧面证明一个猜测，查理觉得自己距离最终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但他的笑容马上又凝固了，这并非是他的心情转变，而是因为他想起来，在整个骨架被击垮之前，他所乘坐的头盖骨忽然偏移了一下。

        这代表着这位神明看了眼其他方向。

        查理不禁疑惑，是什么使这位神明在说出那句至关重要的话后，没有紧盯眼前的敌人，而是朝其他方向看了一眼呢？

        如果不是那个方向跑过来一个查理遇到过的未知存在那样的家伙，将很难说得通。

        又或者说，即使再怎么憎恨，是谁给这位神明勇气，令祂做出跑到滴虫面前说这种话的冲动举动的？

        查理相信自己在疯掉后，很少因混乱的职权以外的事如此兴奋过。

        因为他意识到，这位神系怪物当初很可能有一位同伙，或者说，一个唆使者。

        而那位同伙，很有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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