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提灯探镜

“其实如果不考虑它的巨大体型，实际上，这只怪物是很友好的。”

        查理站着说话不腰疼，仿佛回应他的话一般，怪物的一根触须重重拍打水面，激起八尺高的水花，泼水似的溅到船上。

        被淋了个透心凉的船员有口难言，只是怨念地看了一眼，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那根木杆，防止被甩下去。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船员都那么做，虽然是秘法师，但他们不过是一群门徒罢了，门徒也是有可能被淹死的！而且他们觉得，如果真被甩下船，可能还没来得及被淹死，就会被飞来的触须一下子拍成肉酱。

        “这种怪物一般并不危险，它们行动迟缓，身体麻木，很少遭到威胁，也很少感到疼痛，只是偶尔喜欢用身体将海面上的东西撞飞。大概是你们的炮击令它久违地感到疼痛，从而兴奋起来了吧。”

        查理无奈一笑，奥尔等人却笑不出来，这感觉大概是，他们用锤子凿了下大汉的大脚趾后，那个人把你锁喉勒了个半死，看你口吐白沫并笑着说“很爽，还想再来一下”。

        一根飞来的触须抡飞了他们的瞭望台，还顺便将船帆划了个大洞，乌尔斯追着落尽海里的半截桅杆，被吹了一脸的风浪和木屑，心力憔悴的他表示他很凌乱。

        “海上的风景看腻了，要不要上岸看看？”

        查理说出这话时，奥尔船长不免有些心悸，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查理要有什么大动作。

        只见查理慢悠悠地踩了两下甲板，默默抬起手，他的手指仿佛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然而只是阻挡了一瞬，他便轻而易举地打响了响指。

        他们的船随着这一动作大幅度晃了一下，所有人下意识抓得更紧，紧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剧烈始终感，这感觉令船员们抬不起头，仿佛被风压制住脑袋，再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抬起头时，他们已经登陆了。

        艾薇尔的水草被连根拔起，一起带了上来，她吹了声口哨，“干的不错，查理。”

        艾薇尔抬手拍了拍查理的帽檐，换来了一个嘲讽的目光，水手们面色惊恐地抬起头来，他们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雾气腾腾的陆地上。

        从海上看，则完全注意不到这片雾气，就像这雾气是专门为了登上这片大陆的人所准备的似的。

        “我们现在在哪？”奥尔船长迷茫地问道。

        “那只怪物的脑壳上，”查理说道，“怎么样？奥尔船长，作为探索新航线的船队，有没有兴趣在此也探索一下？”

        “探索！必须探索！”

        还没等奥尔船长作答，他的大副乌尔斯从一大堆木头下钻出来，愤怒地大喊道，“今天我不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他娘的就不叫乌尔斯！”

        奥尔借着微弱的光线，顶着模糊视线的迷雾，才勉强观察了自家的船只，那艘威风凛凛的白须号已经变了样子，“白须”至少断了十几根，船身也漏了几个打洞，破败不堪，从一只长着触须深海巨/物变为一只被拔了胡子的小猫咪，看上去可怜兮兮。

        奥尔的心都在滴血，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道，“查理·德森先生，至少要等到船修好，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查理没什么意见，“好啊。”

        算上乌尔斯，奥尔的船上一共有三位神木，在遭遇海难时，人们就会充分体验到神木的重要性。神木能够利用秘法，不断修复船体的漏洞，还能为即将死去的船员续一口命。如果不是这三位神木，不幸被木头砸到脑袋的船员这时都绑着绑带昏迷，船体也早就被怪物亢奋的触须击沉。

        但再强大的秘法师都是有极限的，更何况乌尔斯这个中次列，他们早已筋疲力尽，仅剩的魔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进行修复了。

        “乌尔斯，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奥尔说道，即使乌尔斯这么情绪激动，身为船长，他最先考虑的还是这位大副的生命安全。

        他深深望了眼迷雾的深处，他似乎天生对未知有着强烈的探索欲，身为秘法师，他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但此刻有查理等三位高阶秘法师的协助，他认为探索并非不可取的选择，“想去探索的都跟我来！神木和其他人待在船上！”

        立刻有几名水手大呼小叫地跟了上来，他们全然不在意眼前的危险，骨子里满是对探索的热爱与疯狂。

        可以说，若非这样的水手，也不会选择跟随奥尔船长。

        大副乌尔斯心怀不满地望着船长的方向，但奥尔说的对，他的确连自保的魔力都不剩了，疲劳感令他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乌尔斯，我们很快回来！”

        奥尔船长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浓浓迷雾中。

        他们脚下的地面坚硬且湿润，带着海底特有的腥味，在怪物浮上海面时，还卷起不少海草和死鱼。

        直到现在，还有干涸的鱼在死亡边缘挣扎跳跃着，奥尔观察着许多被水流冲上的海葵与珊瑚，他们脚下是坚硬的，无缝的坚固石头，湿漉，却令人感到干涸口渴。

        这的确是一片干涸缺水的土地，因为在步行期间，奥尔等人便感觉到水流在加快流逝，或许是看不见的太阳太毒辣了，将这里的水流快速蒸发，只是被包裹在烟般浓郁的白雾中，他们的眼前才没有被照亮。

        奇妙的是，奥尔是能感受到太阳的直射的，这片雾似乎只隔绝了光，太阳的热度与能量不受阻隔地传了下来，但太阳的光与热度又有着紧密的联系，这之中似乎有什么微妙且神秘的力量分割了它们，或是混杂在这之中，奥尔思路很乱，他说不清。

        雾气彻底蒙蔽了视线，若不是人们的脚步声，奥尔甚至难以分辨船员们是否还紧跟着他们，查理拿出一盏提灯，这盏灯不仅驱散了黑暗，还奇妙地驱散了这片难以解释的雾。

        奥尔说道，“小心点，别走散了。”

        他慢步向前走去，耳朵谨慎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和人们的脚步声，突然，他停住脚步回望，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跟大部队走散了。

        万万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走散的竟然是他自己，奥尔一时站在原地不敢移动，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大部队的声音却还是走散的。

        可即使他站在原地，在茫茫雾气中水手们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原地等待总比茫然乱走要强，这不，奥尔再度听到了脚步声。

        一串脚步声从他来的方向传来，奥尔悬着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听声音，他们走得并不急促，奥尔也不会催促他们，在能见度如此低迷的情况下，加快脚步反而会导致更多同伴的失散。

        一盏驱散浓雾的灯亮了起来，这让奥尔看清了雾中的人群，那的确是查理等人，只不过……有点奇怪。

        “小心点，别走散了。”

        直到奥尔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一个人猛地站住脚步回望，他意识到，自己在浓雾中走失了。他或许应该站在原地，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你……”

        “？！”

        他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这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你是什么？！”

        奥尔面露凝重，“我想……我应该是你。”

        看到自己这一表情，刚刚那个走散的奥尔也镇定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奥尔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有些复杂，”奥尔说道，“如果你是另一个时间段的我，我要告诉你，我是未来的你？”

        “怎么说？”

        “我跟随查理·德森等人探索这个地方，在查理先生拿出灯后，我迷失了，在我犹豫接下来要怎么办时，我遇到了你。”

        后来的奥尔张大嘴巴，他在努力接受这个现实。

        “你，你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我是不应该在的……”

        这位奥尔细细端详着，谨慎说道，“好吧，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

        奥尔无言，只是默默与其对视，当双方都沉默下来时，奥尔说到，“不用证明了，不用证明，我为你感到自豪，我自己。”

        很快，那位奥尔看了眼自己变得暗淡的身体，很快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消失不见了。

        “认识到自己是假货以后并有了自我了断的意识就会消失吗……”奥尔失声笑着摇头，他还真怕给自己添麻烦。

        与此同时，查理大部队这边也同样遭遇了自己的时间投影，两个队伍同时撞见后，更热闹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寻找奥尔船长，正当查理等人打算一个秘法破解当前处境的时候，另一个自己与他相撞了。

        两盏灯同时照亮了更大的范围，两伙人都瞪了个对眼，其中，对面的查理说话了，“我是眼花了吗？”

        查理知道这话一定是对自己说的，因此了断回应道，“你是假的，给我回去。”

        对面的查理挑了下眉毛，可以看出，听了这话，他很不爽。

        查理是不可能被伪装的，即使是滴虫那样的神系生物伪装，冒牌货也一定会出现非常明显的不同。

        所以可以断定，面前这个查理是真货。

        他并非是冒牌产品，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查理，从历史中跳了出来。

        对此，查理感到非常头疼，因为如果杀了他，自己这边也会出现问题。

        杀了他代表否定过去的自己，对于查理来说，失控的风险要比常人更大。

        实际上，破解之法也十分简单，只要那位查理自己愿意，他随时可以不响应这里的征召，自己刺破时间走回去。

        查理看向对方，从历史中走出的查理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看态度就知道，他完全不愿意回去。

        “你说，如果我消失了，对你来说，我现在的想法有什么用？”

        “没有任何意义，你的存在的暂时的。”查理平淡地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回答真没趣。”历史中的查理笑了笑。

        查理无奈的转动眼球，目光从历史中的艾薇尔与奇兰克两人身上滑过，最终回到自己身上，“我说，你至少让他们两人回去。”

        “咳咳。”

        历史中的奇兰克轻咳两声，作为自己，奇兰克更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看了过去。

        那位奇兰克是身影已经变得透明，通过两位查理的的对话，他想通了一切。

        “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他即是对水手们说的，也是对两位查理说的，在自己的目送下，他化为一个光团，片刻闪烁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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