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耿直小姐

查理敲响阿娅的房门，却发现房间并没有上锁。那扇门被他轻松地推开了一条缝。

        “阿娅小姐？”

        查理神情平淡地探视一眼，走进门。

        在见到查理的一瞬间，阿娅站了起来，神色恭敬。

        见到这副面目的阿娅，查理并未太过吃惊，他默默关门上锁，阿娅对他开口说道，“您终于来了，暗羽大人。”

        查理耸了下肩，“我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出现的，在漆黑之湖的典藏记录中，只有查理·德森，和幻壳·维莉温儿。”

        当然，查理和她都更愿意使用“维莉温儿”这个名字，而非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

        值得庆幸的是，在来到多罗克斯前，他与维莉温儿的真名都还未暴露，圣黑教会也只能通过“混乱化身”一类的特性寻找他们。

        阿娅的笑容柔和，“那是您通过自身的特性，为自己锻造的头衔。”

        虽然并非传统意义的神明，但相比他们，两位漆黑之湖的诞生者也毫不逊色，查理自然也能铸造自身的名号或逐渐改变特性。或许是在来到人类国度后，查理才将自身黑羽的形象埋入人们的恐惧中，自然也就出现了“暗羽”这个名号，只是查理并未刻意经营罢了。

        查理转动绿色眼珠，视线最终凝固在阿娅的眼睛上，“你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阿娅将双手握拳放于胸口，诚冕地回答道，“我在梦中得到启示，我将永远遵循圣黑的指示，完成自己的命运。”

        “暗羽大人，我们生自同源，”阿娅说道，“或许我还可以称您为……兄长？”

        “不不，别开玩笑，”查理绝口否认，“阿娅小姐，你可称呼维莉温儿为姐姐，但不要喊我哥哥。”

        “前阵子，我还被一只怪物称为父亲，要知道，我还很年轻。”

        阿娅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她诚实回答，“暗羽大人，你今年已经有……”

        “停口，别那样称呼我。”

        阿娅的表情有一点委屈，在经过查理的一连串否决后，她的心情更低落了。

        “暗……绿宝石先生，我们明明同为圣黑的子嗣……”

        “阿娅小姐，我想混沌河畔给了你一些误导，”查理解释道，“你与我，与维莉是截然不同的，我们的确诞生在漆黑之湖，而你不同，你是一名人类，你只是被混沌河畔选中，过来警示我们两个不务正业的混蛋而已。”

        阿娅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角，查理顺势继续说道。

        “你的瞳色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好地认出你，你应该明白，它没有任何作用。”

        阿娅几乎被颠覆了一切认知，她是追随命运而生的，而她的命运与同样有着绿色眸子的查理·德森息息相关，而现在，她被否定了一切。

        阿娅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她想要完成任务，而任务本身却在拒绝她。

        阿娅的心情查理可以想象，混沌河畔是个冷血到极致的家伙，祂从不会偏袒任何圣灵，祂创造阿娅，只是打算给远在人类国度的查理·德森提个醒，除此之外，这个女孩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查理叹了口气，“你不过是被偶然选中的人类女婴，灌输了不属于你的使命和人格，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的使命，从现在开始已经完成了。”

        至于混沌河畔的提醒是否奏效，这就和查理与阿娅无关了。

        阿娅神色呆滞地眨巴眼睛，查理刚刚那番话，似乎是在解救她？

        她的最终使命已经完成了，她再也不需要归顺命运，她自由了？

        阿娅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她流出眼泪，带着哭腔，如梦初醒般喊道。

        “你不是查理·德森！”

        “？？？”

        趁着查理疑惑的空档，阿娅用身体撞开他，朝门把手拧去。

        但在对话最初，查理就将门锁死了，心情郁闷的阿娅一咬牙，把整个门把手都拧下来，夺门而出。

        阿娅的这一手否定属实出乎查理的意料，看着阿娅奔走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但他至少明白，这个时候，他得追。

        于是，查理也顺着阿娅泪奔的路线，抬腿追了上去。

        于是在蔷薇组织和平的一天中，上演了这般魔幻的画面。

        两位同样资历尚浅但前途无量的新人成员前后追逐，其中，被追的阿娅小姐泪流满面，显然是受了委屈，后边的查理神色匆忙，压根没搞懂情况。

        经历前几天的一战，参与泽克多家族火拼的成员们都多少受到过阿娅小姐操控失控怪物的恩惠，而绿宝石又是英琳女士新提拔的保镖，这……实在有些难分立场。

        事实证明，加入黑帮的成员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波澜不惊的老黑手党已经放下手上的事，远远坐下看戏了。

        他们看戏的看点主要是:绿宝石是英琳女士看上的人，阿娅……四舍五入也是首领的女人，他们两个之间要是发生点什么，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奔跑中的查理分神看了眼围观的人，看来这群人是真不打算管管了。

        黑帮内惹出的麻烦，只要不出人命，不影响做事，自己解决，这是蔷薇历来的规矩。

        “绿宝石先生，你不要追了！”

        阿娅带着哭腔的声音穿了过来，跑了这么远，这女人还有力气。

        不追是不可能不追的，英琳女士叫查理过来帮助阿娅适应环境，这还没过多久，出事了谁负责？以这个女人的偏执性格，即使她说出“要去寻找真正的查理·德森”之类的话，他也不感到意外。

        阿娅因剧烈运动的喘气声，和她小声嘀咕的声音都不清不楚传入查理的耳朵，“我要去寻找真正的暗羽大人……”

        瞧吧，他就知道。

        两人不知已经跑了多远，他们从蔷薇组织的临时据点跑到废弃楼，再从一个个充当居所的废弃楼房附近跑到这片街区，再往外一点，就将离开蔷薇的临时据点。

        查理的速度是要快过阿娅的，但在奔跑的阿娅面前有一只慵懒的黑色大猫，此刻正舒适地躺在地上休憩，见到那只大猫，查理并不清楚它为何会在这附近闲逛，但阿娅和查理都明白变数来了。

        查理先入为主，“蔷薇，拦住她！”

        蔷薇不为所动。

        在此之前，查理一直都清楚驯师次列对怪物乃至虚幻物来说具有多高的亲和力，此刻对于阿娅而言，那亲和力成倍增长。

        阿娅甚至不需要呼唤，只向蔷薇投射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那头黑豹便自发起身支援她。

        于是，查理看着一只纯黑的豹子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这……”

        完全没有悬念，查理被野兽的巨力扑倒，如果不是蔷薇口下留情，查理的脑袋现在已经被蔷薇含在嘴里。

        追逐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既然英琳女士的搭档蔷薇进行阻拦，即使阿娅出了什么意外，也与查理无关，他展开双臂躺平，决定放弃。

        突然间，阿娅逃走的方向传来开枪的声音，蔷薇一个激灵向后转头，这时，查理吃力地将身上的蔷薇推开。

        不远处，一名裹了一身皮革服装的男人手拎一把机枪，用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射击了阿娅面前的地面。

        两颗子弹起到威慑作用，阿娅停下脚步。

        那名男人是蔷薇组织的干部，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对细长的眼睛。

        “止步，阿娅小姐，再向前就离开了蔷薇组织的据点。”

        他用枪口指了下从地上爬起的查理，“那是谁？在和蔷薇玩游戏吗？”

        阿娅如实回答，“绿宝石先生。”

        “哦，我记得他，新来的保镖，”男人说道，“这么说他在追逐你，你应该没忘记你的身份，虽然首领给你一定程度的自由，但身为货物，这样的行为我完全可以认定为出逃。”

        她不接受这样的诽谤，“您误会了。”

        “证据都怼我脸上了！”他提调说道。

        “你逃跑的行为，我可以看做你在出逃，也可以看做小打小闹，蔷薇的事，我可以说你使用秘法利用了它，也可以说他踩了蔷薇的尾巴。”

        这件事完全可大可小，阿娅皱着眉头，“您这是诬陷，我没有出逃，绿宝石先生也没有踩到蔷薇的尾巴。”

        远处的蔷薇默默将尾巴叼在嘴里，查理看了眼沉默了。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这还真是位耿直的小姐，“无论如何，你这样做是不符身份的，如果现在回去，还可以既往不咎……”

        “什么人！”

        男人说着说着，突然掏出手上的机枪，射出一梭子弹打在不远处的烂尾楼，隔着灰蒙蒙的烟雾，男人看到了几名披着斗篷的人，正飞速穿过烂尾楼。

        男人心中有数，多半是泽克多家族的人，那群家伙阴魂不散。

        然而那几个人只是吸引注意，这时查理看到，一名披着斗篷的人单独穿梭到阿娅身边，不由分说地塞给阿娅一包信封。

        “按照信封的内容行动。”

        斗篷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便飞速离开了，“啊，好……”阿娅只能不知所措地应答。

        当男人转过身，只看到阿娅飞速将什么东西塞进裙底。

        这下，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不知泽克多家族打的什么算盘，硬是给阿娅添加了新的“使命”，只不过这使命是在众目睽睽下交代的。最大的问题是，阿娅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真的接下了。

        这下因与查理发生口角争执一路跑到这里的阿娅，真的成了出逃、并交接情报的叛徒。

        从刚刚斗篷人身上散发出的惊喜气味判断，他们大概是真的恰巧遇到了阿娅这个意外之喜。

        这时，被蔷薇召唤来的英琳也赶到了现场，查理、干部、阿娅，和英琳几人面面相觑。

        从很久以前查理便清楚，身为混乱的化身，他的降临总会招来混乱。

        “哦呀？发生什么事了？”英琳问道。

        阿娅咽了下口水，她也意识到将敌人给她的东西藏到裙底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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