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白梓正专心感受最爱的糖葫芦糖片带来的甜蜜和满足感，一时竟几乎忘记了一旁江橖的存在。

        待到江橖开口询问，白梓才从糖葫芦带来的飘忽满足感中回过神来。

        见眼前的小师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手中的糖葫芦，还露出了一脸不解甚至稍显委屈的神色，白梓惊觉她方才好像彻底将江师弟忽略了。

        江师弟方才便说想吃糖葫芦，但是只买到最后一根，还给了她。

        据师尊说，他自小流离失所，想必江师弟从未尝到过糖葫芦的味道，才会如此好奇而不解。

        而她竟然沉醉于百年来再次吃到糖葫芦的满足感之中，忽略了一旁的小师弟。

        她这个师姐，似乎未免当得太过不称职了些。

        也难怪小师弟如此委屈。

        一开始，因为凌云秘境中江橖明显有所保留和隐瞒的样子，白梓对这位新晋的直系师弟还持着保留和怀疑态度。

        不过后来，想到她自己也同样保有秘密、有所隐瞒，便也放宽了心，只将江橖当作直系小师弟对待。

        也因此，白梓一边自我检讨着，一边看着手中刚刚咬掉顶端糖片、还剩下一颗颗山楂果的糖葫芦，诚恳道歉：

        “师弟，实在抱歉。太久没能吃到糖葫芦，一时有些激动过头。师弟……”

        一语既出，江尘便已觉有些后悔。

        这话听在江尘耳中，他只觉白梓莫不是又要客客气气道歉，把“江橖”也越推越远。

        他……不想这样。

        白梓本想问师弟是否愿意尝一颗糖葫芦，怎料她话还未说完，江橖便已急急打断道：

        “师姐，我……可以尝一颗糖葫芦吗？”

        白梓有些意外于小师弟的急切。

        咳，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师姐吧？只能说明这糖葫芦对师弟来说，或许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白糖葫芦狂热爱好者梓表示非常能理解这种急切感。

        白梓一口答应下来，便将手中竹签向江橖递了递。

        看在江尘眼中，眼前的姑娘浅浅笑着，将手中仅咬去一口糖衣的糖葫芦串递过来，似乎等待着他接过。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除了，她面上神情不再是满怀期待的柔情和些许的忐忑，而是愉快、了然，和……一丝丝的……怜爱……？

        江尘觉得他肯定是看错了，怜爱这种神情，怎么会出现在白梓看他的眼神中呢？

        即使正作为江橖师弟面对白梓，江尘还是会下意识以师兄自居。

        但无论如何，师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愉悦。

        如此，也算是好事了吧。

        这样想着，江尘心情舒畅了一些。

        只是下一瞬，他便又犯了难。

        师妹这般将糖葫芦递过来，莫非她的意思是……

        让他直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

        那岂不是……咳。

        江见过大世面尘的脸，因刚刚想到的事情，罕见的一红。

        明明上一世，白梓做过很多次相同的事情——

        咬下糖葫芦顶端的糖片，一脸幸福和满足地询问他，要不要尝一尝。

        就算那时他们早已定情，甚至已经定下了合籍大典之期，江尘也从未有过像此刻一般的复杂情绪。

        纠缠又无头绪，期待又有些莫名的抗拒，高兴又有些苦涩，羞涩却有些暗自欣喜。

        都不过是因为……她这样的愉快的神情，是对着师弟“江橖”的，而非师兄江尘。

        就算江尘和江橖本来都是他，是同一个人；但在她看来，并非如此。

        倘若在她面前的……是江尘，该多好。

        明明上一世的每一次，他都不曾有所触动。

        明明上一刻，还在为她不曾在他身边时像吃到糖葫芦一样如此愉快地笑过而耿耿于怀，却在下一刻她对他扬起的笑容里，忘记了方才的心塞。

        明明因为她毫不犹豫答应与他分享同一根糖葫芦而感到安心和愉快，却在下一刻，因为想起在她看来面前的是江橖而非江尘而心情低落。

        这样几句话间，便如同将天上地下的情绪全都经历一遍的感觉，于江尘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好似已不仅仅是他的目光，他的全部情绪也都不知为何，被眼前姑娘的一举一动牢牢牵动。

        她就像拥有能够操控他识海中天气的神奇能力，只需一个神情或是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心神大动、思绪起伏。

        倘若眼前的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的师妹白梓，江尘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中了某些离奇的秘术，为何能被一个人影响至此。

        而他……竟然还……觉得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白梓看着眼前小师弟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手中糖葫芦，却久久毫无动作，正欲出声提醒不知为何似乎又有些思绪飘飞的江橖时……

        她一眼瞥见了小师弟面上逐渐加深的红霞。

        不光是面上，小师弟的耳垂也隐隐泛着浅红，配着他本就如玉的肤色，那样的色调就如同几人方才吃下的芙蓉浮元子一般，粉嫩可爱。

        莫名有些……惹人垂涎。

        白梓将险些飘飞的思绪拉回，略略一想，便明白眼前师弟在脸红什么。

        咳……虽然说凡间恋人如此，确实是让对方就着竹签继续咬下的意思，但是……

        师弟莫不是忘了，他们是修者？

        只需一个浮空术，师弟所担心的情况就根本不会发生。

        不过这样有些迟钝纯情的师弟……倒是有几分可爱。

        思及此，白梓便也没有出声提醒，只在一旁心安理得地欣赏小师弟泛红的脸颊和不断变换的神情，内心可谓笑得开怀。

        于是等江尘终于从脸红中缓过神来，便见眼前白梓面上有些戏谑的笑容。

        “师弟可会浮空术？”

        随着白梓话音落下，江尘猛然反应过来白梓言下之意。

        她从始至终，根本就从未想过，让他就着她咬过的地方……

        咳。

        所以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看着眼前小师弟面上的红霞一瞬间消散，又因些许的恼羞成怒和尴尬而再次聚起，白梓愈发想笑出声来了。

        不过，这样就太不给小师弟面子了。

        看在小师弟如此可爱的份上，这回，便放过他吧。

        白梓指尖一动，便将签上第一颗裹满糖衣的山楂球用浮空术送进自己口中，因着在舌尖迸发开的酸甜滋味，再次满足地眯起了眼。

        待这回江尘面上红霞散去，正准备也坦坦荡荡地使出浮空术自食其力时，白梓已经指挥着签上第二颗山楂果，颤颤巍巍地飞到了江尘眼前。

        “江师弟，尝尝看吧，真的非常非常好吃。”

        这次白梓话中并无戏谑意味，只带着满满的期待。

        江尘能看出来，她是真的非常喜欢糖葫芦的滋味，也因此希望他也能喜欢。

        他微微抬头，衔住那颗圆滚滚的山楂球。

        舌尖触到的先是来自饴糖的甜蜜滋味，待咬开后，来自山楂果的酸味便也逐渐充斥了整个唇舌，和纯粹的甜味交缠在一起，变成酸甜交织的复杂滋味。

        就像……他看着她时，内心的滋味。

        他……真的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甚至……有些喜欢。

        江尘轻轻闭眼，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他不知道，这是堪称愉悦和满足的表情。

        他细细将一整颗山楂球品味殆尽。

        “谢谢师姐，糖葫芦……真的很好吃。”

        糖葫芦的味道确实很好，江尘想。

        而且……四舍五入，这也是她喂给他的。

        白梓自江尘微微抬颌，衔住那颗漂浮在他眼前的山楂果时，便有些神色不自然。

        白梓对浮空术的掌握自然是足够精准的，之所以让山楂球停在师弟眼前而非口边，其实是抱了些逗弄的心思。

        毕竟师弟如此可爱，让她这个做师姐的，忍不住想看看他更可爱的样子。

        不想师弟竟径直抬颌，一口衔住了那颗山楂球。

        那一瞬间，小师弟优美的脖颈曲线，和其上小巧的弧度，微启的唇珠，配着他一身苍蓝色的女装衣裙和随着抬颌动作微微浮空的发丝，映着街道上迷离的灯火……

        白梓深刻的意识到了，《星辰小报》中描述的“美颜暴击”究竟是怎样的一幅图景。

        白梓简直不想承认，她刚刚竟然逗弄师弟不成，反倒差点将自己搭进去了。

        好在小师弟似乎并未注意到她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正当这厢白梓两人一同分享着一根糖葫芦、那厢晏倾陪着苏昭放下第不知道多少盏花灯时，几人同时收到了来自君逸的传音。

        “速回，情况有变。”

        言简意赅，不愧是君逸一向的风格。

        好在能听出君逸的语气很是平静，应当不是什么他无法控制的巨变——

        正想到这里，白梓突然想到了君逸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镇定自若。

        ……或许在君逸看来并非巨变之事，也够他们几人喝一壶了。

        不论眼下情形如何，总归是快速前往汇合的好。

        况且，托昨日虞歆妹妹和今日虞歆的福，几人的调查，也确实隐隐已有眉目，但余梳理与分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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