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延伸

吴妈妈听见佟元醒了，也挣扎着要坐起来，佟裳扶她起来，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好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奴婢让您担心了。”吴妈妈扯了扯嘴角，面上略带愧疚，佟元围在她的床边道：“奶娘，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佟元说着便又哭了起来，吴妈妈也被他弄得伤感起来，用帕子替他抹了一把眼泪道：“少爷是大孩子了，不兴哭鼻子，以后奴婢不能在您身边侍候，您一定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好好听小姐的话。”

        细细交待了一番，又见他面容憔悴，知道是被自己拖累的，心里更加疼得紧，“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们有没有给你按时吃药？”

        佟裳在旁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也十分动容，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悄悄退到一旁对平儿道：“去请周太医过来吧，就说吴妈妈醒了。”

        “是。”

        周太医过来替吴妈妈把过脉，又折腾了一阵子，天已经快亮了，佟裳一夜没睡，到这会已经两眼发直，只是她心里装着事，倒也不困，安顿佟元睡下后，又亲自喂吴妈妈吃过药，方才回到偏殿里。

        这是管家临时给她安排的住处，客居布置得十分简单，倒也干净清爽。

        平儿帮她去了外袍，挂到那边的衣架上。

        佟裳抬头朝对面的房间看了一眼，见窗子黑漆漆的，料着佟元睡得还算安稳，便也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做姐姐真是当得不称职，元儿情绪不对，我竟没有看出来。”

        平儿宽慰她道：“少爷有意瞒着，又怎么会让您看出来呢？”

        张婆婆也道：“皇上刚登基不到半年，各处事务都要处理，您一时不察也是有的，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好好补偿少爷也就是了。”

        是啊，要好好补偿他才是，往后再不让佟元一个人了，佟裳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被她们劝解了一会，也就渐渐放开了，她在椅子上坐下道；“去叫顾练进来，我有话问他。”

        顾练很快进来，对她打了个千道：“夫人。”

        佟裳放下茶杯道：“宫里可有什么信来，皇太后那里都还安稳吗？”

        顾练道：“皇太后让您别操心宫里的事，好好安顿了这边再回去不迟。”

        佟裳恩了一声，方才放心下来，她道：“这里没事，你下去休息吧。”

        打发走顾练，佟裳便也梳洗了就此安歇不提。

        佟裳担心着吴妈妈，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不过躺了两三个时辰就起来了，梳洗了往那边去了。

        内室里静悄悄的，小丫鬟坐在床前打盹，看见她进来，忙起身请安，“嬷嬷，您来了。”

        “恩，吴妈妈怎么样了？可好一点了。”

        小丫鬟朝床上看了一眼道：“吃了药一直睡着呢。”她笑笑道：“可能是这回吃了人参的原故，原先睡着时总不太安稳，今儿竟能睡个整觉了，想来那药起了作用。”

        小丫鬟脸上带着笑意，十分欣慰的样子，佟裳听了却大惊，忙上前探了探她的脖子，见脉搏还跳着，方才长舒了口气，对那小丫鬟道：“这里我守着，你去叫厨房弄些早饭来，一会吴妈妈醒了可能要吃。”

        “是。”

        小丫鬟答应着下去。

        佟裳在床边坐下，见吴妈妈睁开眼睛，她笑着道：“吵醒您了，我让她们去准备早饭了，饿不饿？一会就好。”

        吴妈妈笑着道：“劳烦小姐了，奴婢吃了那么贵的人参，倒也不饿。”

        她笑了笑，转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道：“佟元睡了吗？”

        佟裳道：“昨天累坏了，今天让他多睡一会。”

        吴妈妈点头道：“都怨奴婢身子不中用，拖累了少爷。”

        佟裳皱眉道：“怎么又说这些？”

        吴妈妈笑了笑，便也不说了，顿了顿道：“少爷是个实心眼，他对奴婢好，奴婢知道，只是奴婢永远代替不了小姐，也代替不了家人。”

        佟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她道：“吴妈妈，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吴妈妈笑了笑道：“奴婢仗着自己活不了几天了，就大胆僭越了，有些话少爷没说过，可是奴婢知道，少爷还是想跟您在一起的。”

        佟裳道：“这件事我考虑过，等我安顿好了就把佟元接到掌印府去。”

        吴妈妈笑着道：“那感情好，其实自从小姐嫁人，少爷一直都挺孤单的，能跟小姐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少爷心里，还是很重感情的。”

        “您的意思是……”

        “少爷有时候会偷偷回咱们住的胡同看一眼……”吴妈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佟裳道：“奴婢也是偶然发现的，奴婢想……少爷大概还是念着老爷的。”

        佟元是重感情的孩子，关于这一点，佟裳也想过，可是她不能接受佟元回去，佟家处处陷阱，她好不容易把佟元带出来，实在不愿意他再回那个家。

        见她沉默下来，吴妈道：“这只是奴婢自己的一点意思，少爷也没对奴婢提起过，或许……少爷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呢，他可能只是想回原来住的地方看一眼也未可知。”

        佟裳道：“您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会让佟元回那个家去的，佟元现在还小，长大了他会懂的。”

        她十分决绝，想到那日佟世霈的神情，冷笑一声道；“当初我设计佟元的死虽有作假的成份，可佟子谦要害佟元是真，我不过是把它提前一些罢了，是佟世霈的态度，佟家的人态度，造成了现在的结果，若不是他们冷漠以对，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把“佟元”偷出来，这些我没告诉佟元，是不想他伤心，可是您是知道的呀，佟家是怎么对待我们姐弟的？”

        佟裳说着说着，徒然厌烦起来，一方面她觉得佟世霈可恨，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具躯壳对那个窝囊废仍有一丝怜悯，这大概就是血脉亲情吧，虽然她早已不是原主了，可她的血脉里却自有另一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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