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总有败落的一天

她上前欲亲近，来扯佟裳的手臂，佟裳冷冷地错开身子，拂了她道：“佟元如今姓裴，他已考了太医院，以后在宫里当差，就住在宫里的值房里，现守着太医院，想来也没什么地方比那里好更好了，就不劳二夫人了。”

        佟老夫人道：“行了，她不跟咱们结亲，咱们也不稀罕她，只有一点，你不认佟家可以，可佟元总是佟家的根，日后他有出息了，也是佟家的人，你再不情愿，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好啊，要让佟元认祖归宗，也不是不可以，佟家当初是因为什么败落的？这不用我说，想来你们自己心知肚明，未来的太医院院使，如果是带罪之身，不知还会不会仕途坦荡？老夫人您觉得呢？”

        佟老夫人嗫嚅着，也不知如何说了，“可……可他总是我的孙子，你不能不让我见孙子吧？”

        “见与不见，这我也说不好，可您若为他好，就知道怎么做了？”

        佟裳冷冷甩下一句，便进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

        “这个佟裳，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就说来了没好事，你还不信，偏要来受人家鼻子眼睛的。”

        二夫人宽慰道：“她也就是一时生气，若当真不认咱们，咱们也进不了这大门不是？”

        佟老夫人经她一提，方才舒服了一些。

        冯义才劝和着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天干暑热的，您别再气坏了身子，马车在外头候着呢，奴才送您出去。”

        佟老夫人对冯管家还是很客气的，点点头，便由二夫人跟老妈子掺扶着出去了。

        佟裳来到暖阁里，看见佟元正坐在那里看书，她道：“身子都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佟元一见了她，便开心地迎过来道：“姐姐怎么来了？”

        他将一个东西藏在了桌子底下，佟裳瞥了一眼，没去戳破，淡然在对面坐下来道：“姐姐来看看你，这几天觉得怎么样？过来让姐姐瞧瞧伤口。”

        佟元乖巧地走过来，让她解开了上衣，露出里头白色的绷带。

        佟裳看过伤口，见已经长出了新的肉芽，脸上方舒缓了一些，让人打水洗了手，重新替他缠上绷带，道：“长伤口的时候忌操劳，这书还是掂量着读，不差这一会功夫。”

        “恩。”

        佟元点点头，看着她的脸色，想要说什么，又怕她生气，一直没敢开口。

        佟裳仿佛也不想让他开口似的，每每他要提，都适时打断道：“胸口还闷不闷？喘气顺不顺？”

        佟元道：“好像比以前好多了，姐姐，等伤养好，我是不是就能跟其他人一样随便跑跳了？”

        佟裳见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也暂且卸下那些防备，脸色舒缓了道：“跑跳还需要多注意着些，不过骑马射箭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太好了，皇上上次还邀我一道跟他练骑射呢，这下我不用食言了。”

        “皇上也一直盼着你呢，等你好了，太医院的放榜也该出来了，若是过了，你就要开始到太医院做学徒了，头三年是苦了点，不过以后就好多了，元儿，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元儿不怕吃苦，一定会给姐姐争气的。”

        “好孩子。”佟裳摸摸他的头。

        “老爷到。”

        随着小丫鬟的通传，周诚从外头进来，对她行了个礼道：“你来了。”

        佟裳道：“我出宫办差事，顺道来看看。”

        周太医说了一句便不知再说什么了，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佟裳对佟元道：“元儿，姐姐走了一路有些渴了，你去厨房找张婆婆要些茶水来。”

        “好。”

        佟元小跑着出去，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佟裳道：“周太医，坐吧。”

        她欠了欠身，让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周诚略为难地道：“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原先我也不想让他们进来，只是佟家那两个人极为难缠，一直在门口不走，闹得街坊四邻都知道了，我才……”

        “这不怪您，您不用自责，倒是佟元在这里，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你又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是曼君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看着你们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

        他见佟裳脸色缓和了不少，方才道：“这几天，佟家陆续都有人来，或是那几个小少爷，或是东府里的夫人，你父亲……也来过一回，我看大家都是真心实意来看佟元，也就没拦着，今天佟老夫人第一次来，她刚才跟我说了来意，她想等佟元病好了，就把他接回家里去住，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打算往宫里给你捎信呢，可巧你就来了。”

        佟裳淡淡道：“我已经听说了。”

        “那……你打算如何？”

        佟裳低下头，一时沉默了下来。

        “你还在为从前的事耿耿于怀？”

        佟裳摇头道：“若说一点都不记得了，那是假的，可若说真要为这件事闹得家破人亡，又是不必。”

        她从桌子底下掏出佟元刚才藏起来的东西，一本太医院的医学手记，佟裳一眼就看得出上面的字迹是佟世霈的，她叹了口气道：“尽管我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佟元是个恋家的孩子，他舍不得父亲，我也不能做得太过份了，可是真要认祖归宗，又有些困难，你也知道眼下宫里的局势，父亲当年又是因为什么被贬的，太医院虽是个弹丸大的小地方，也充满了竞争跟内斗，若是先皇们的死因不能解决，那佟元的身世迟早会被人扒出来，放到台面上，眼下我还能压制，是因为我还有些权柄，可树倒猢狲散，人不可能永远昌盛，总有败落的一天，那一天，也就是佟元被大家拖出来认罚的时候，我不想让他再惹上佟家一样的命运。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过了，佟家之所以这样死拉着不撒手，大部分的原因还是为利，同善堂本来是我给佟元留着的，万一他不愿意进太医院，也好有个事做，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定进太医院了，那同善堂就还还给佟家，这样他们有了谋生的东西，也就不会再来缠着佟元了，再者，佟元也能放心了。”

        周诚点头道：“这样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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