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不该说的

佟裳的车架从顺贞门出去，很快便上了官道。

        皇上为了她办丧事方便，特地从内务府拨了些人过去供她使唤，由常满贵带领着一道过去。

        此时天色近黄昏，远处几户农家升起了炊烟，佟裳直到走出紫禁城好远，才有种解脱了的感觉，她长出了口气，手指抚着小腹轻轻摩梭。

        轿子外面是一片杂踏的脚步声，她的车驾虽不像鸾仪那样三步一锣，却也十分周整，若不清楚底细的，还以为是哪位尊贵的皇妃出宫了。

        出宫之前，佟裳早已派了人通传，易老夫人亲自携了仆妇众人在门口相迎。

        佟裳下了轿子，看着门头上高高挂着的白幡，再看门口两侧巨大的奠字，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老夫人，孙媳不孝，回来晚了。”

        佟裳扑倒在易老夫人跟前，易老夫人早已哭红了双眼，忙吩咐左右将她扶起来，有些心疼地牵起她的双手道：“傻孩子，回来就好。”

        她们两人落泪，惹得旁边的一群丫鬟仆妇跟着落泪。

        郑恩贞拿帕子掖了掖道：“姐姐可算回来了，大人撒手一去，老夫人又病着，妹妹我年轻不懂事，没办过这么大的的典仪，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人笑话，如今姐姐回来了就好，大家也算有了主心骨。”

        她一副温恭娴良的样子，眉眼哭得红红的，乍看之下倒也楚楚动人，只是她虽然穿着丧服，妆发却是一丝不苟，就连身上的孝服都是精心缝制的，腰身掐得恰到好处，可见并没有十分伤心。

        佟裳不难想象，她跟易恒成亲不久，又无肌肤之亲，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又何来感情可言。

        “妹妹辛苦了。”

        佟裳与她敷衍，转头看向一旁的佟佳凝，佟佳凝的脸色看着已经好了许多，她走的这段时间，佟佳凝的药已经停了，想来这阵子她已保养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的愈合不代表心灵上的愈合，她看着佟裳的眼神，冰冷得吓人。

        哪怕此刻，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愿稍作伏低。

        佟佳凝冷冷回望着她，挑衅似地扬高下巴道：“我还以为姐姐攀着高枝就不回来了呢？”

        易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蹙眉。

        夏嬷嬷随即上前道：“嘉姨娘想是病还没好，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乱说话？这攀高枝的话也是从你嘴里说得的？”

        佟佳凝冷笑道：“说不说得我也说了，做不做得你们也做了，别再装什么大户人家，高门宅第的，内里什么样你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亲姐妹都要下毒害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在场的人皆是面如坚冰，郑恩贞也忙过来打圆场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今天姐姐回来，咱们一家应该好好商量商量大人的丧事，怎么突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了呢？”

        她表面上是帮着佟裳说话，却又言里言外说这是陈年旧事，不是变相承认了佟佳凝说的是事实吗？

        佟裳只冷冷地不语，静看她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佟佳凝冷笑道：“姐姐觉得是陈年旧事是因为事情没发生在姐姐身上。”

        郑恩贞本是好意劝和，加上想说的话已经说了，目的达到，被她奚落一句后也就讪讪地退回不再说了。

        易老夫人平时待人和气，并不代表她没脾气，何况是对佟裳不敬，当即板了脸道：“嘉姨娘如果平日里受了什么委屈，大可以来跟我说，何至于在易大人丧仪期间，赶在大家心里都不痛快的时候，在这里出口疯咬，把她给我带下去，别让她乱说话。”

        佟佳凝似乎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她一点都不害怕，“是不是疯咬你们自己清楚，至于老夫人说的，您的心是偏的，我跟您说了也没用。”

        两个仆妇上来要绑人，这个时候佟佳凝的丫鬟冬穗站出来，朝佟裳跟老夫人跪下道：“老夫人夫人，我家小姐自打上回生病后精神就时好时坏，疑神疑鬼，对我们也是时打时骂，有时候还口伤人，还望老夫人夫人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饶她口舌之过，奴婢替我家小姐给你们磕头了。”

        冬穗说完砰砰将头在地上磕得丁咣作响，她眼泪横流，那额上很快见了红，看着也十分可怜。

        在场的人都有点感动，而佟佳凝却仍旧是一脸漠然，让人看了唏嘘不已，人心竟能冷漠至此。

        她这样一闹，让老夫人也拿她没辙，不想落得心狠手辣的名声。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佟裳方才站出来道：“老夫人，孙媳冒昧替姐姐求句情，姐姐这样想来也是因为病中心情不好的原故，这两日我抽空再替她把把脉，开几副药，这病想来很快就好了。”

        她非但没怪罪，还要来替她求情，这让所有人都觉得佟裳大肚，就连易老夫人也点头道：“还是你宽厚。”

        佟裳笑笑不语，转身上前两步，对佟佳凝道：“姐姐别担心，有我在，你这病很快就会好的。”

        佟佳凝吓得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道：“我知道你耍的什么把戏，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

        “姐姐说什么呢，自家姐妹，我怎么会害你呢。”佟裳低头轻笑，拉住她躁动不安的手，“姐姐怨我罢，恨我也罢，你终归是我姐姐，你在府里一日，我就不能不管你。”

        “你……你又想做什么。”佟佳凝在她温柔的注视下，竟有些发抖。

        “我早说过叫人安份，你自己不听这怪得了谁？”佟裳压低了声，冷眼看过她脸上的恐惧，转头吩咐冬穗道：“带嘉姨娘回去好好侍候着，她身体不舒服，这两日家里人多，就不用来哭灵了，出殡的时候再送人过来。”

        “是，谢谢夫人。”

        冬穗从地上起来，慌乱地扶着佟佳凝下去，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闯祸。

        佟裳打发走了佟佳凝，又对张婆婆交代了句什么。

        这时，一直在外头没敢过来请安的常满贵才过来磕头，“奴才给老夫人磕头了。”

        易老夫人有些疑惑，佟裳道：“皇上体恤大人是为国捐躯，特准常公公携内务府一块主丧，这阵子会在府里帮忙。”

        “能替大人尽最后一份力是奴才的福份。”

        常满贵是太监，太监说话都是极好听的，易老夫人尽管知道他所来并非此意，也仍旧笑盈盈接了好意，“公公辛苦了，今天晚上暂时没什么事，公公先带着人下去喝茶吧。”

        佟裳又叫来管家下去帮着安排那些人的住处与饭食，一切安排停当后，才扶着老夫人往上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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