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试一试

轿子平稳地来到首辅府，佟裳的轿子直接从侧门进了内院，下了轿子，便是郑夫人住的正院，佟裳由郑夫人的心腹王妈领着往殿里去。

        她看上去很高兴，不时回过头来跟佟裳讲话，“我家夫人一早就要盼着易夫人来呢，她知道易夫人要来，高兴得什么似的。”

        佟裳微笑道：“早就该来看看的，只是一直不得空。”顿了顿又道：“阿文的身子怎么样了？”

        提到阿文，王妈脸上露出些许惆怅来，“从关外回来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睡着的时候要比醒着的时候多，前两天听说元公子要来，少爷的情况好了两天，不过后来就又成了老样子。”

        佟裳忏愧道：“回头阿文身子好些了，我再安排元儿上门看望。”

        王妈道：“少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说着话，两人进了门。

        佟裳跟着她穿过落地罩来到东暖阁，暖阁里热得人发晕，四下里密不透风，阿文躺在一张小床上，郑夫人衣不解带在床前照顾着，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夫人，易夫人到了。”

        王妈进去通禀。

        郑夫人回头看到佟裳，心里十分感慨，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红了眼眶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呢。”

        佟裳和气道：“皇上亲自下了金令，看来十分重视阿文的病。”

        郑夫人叹气道：“皇上倒是有心了，一连派了几个太医过来诊治过，只是每个太医过来看过都只会摇头，越看我心里越没底，佟裳你快过来瞧瞧。”

        她挪出位置给佟裳，佟裳到一旁洗了手，到床前替阿文把了脉，又看过他的身子，见他满头大汗，她皱眉道：“刚才进来我就想说，这屋子怎么这么热？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病人呢。”

        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太医说阿文的病是在关外受了寒气引发的，需得保暖为上，所以我才让他们多添了碳火。”

        佟裳有些无耐道：“保暖虽好，可是病人体能弱，这样捂着对病情更不利，还有，让他们去把窗子开了透透气，人总在屋子里躺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郑夫人即刻吩咐人去开了窗子，复又回到床前道：“你看病，果然跟那些老学究不同。”

        佟裳苦笑两声，“论才学，我当然比不过那些医术高明的太医，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佟裳开始替阿文检查，身边渐渐静了下来。

        阿文躺在床上的身子瘦弱不堪，比之前她见着他时要虚弱多了，肋骨清晰可见，佟裳趴下去听了听他的心跳，脉搏跟心跳都很弱，她摇头道：“情况不容乐观，他身子很虚弱，就算我给他治了，也很难熬过手术后的恢复期。”

        郑夫人听她这么说，本来以为无指望了，又听见她道：“不过我会尽力试一试的。”

        郑夫人脸上恢复了些气血，捂着胸口道：“我真怕连你也放弃了，那我就真的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佟裳道：“今天我只是来看看，另外我需要一些东西，你让人准备一下。”

        “你放心，要什么尽管说，我会让人看看备来的。”

        看着她积极的样子，佟裳真不忍心泼她冷水，她替阿文盖好被子，到一旁重新洗了手过来道：“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虽然我会尽力试一试，可阿文的病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他现在慢慢拖着，或许还能再撑一个半个月，可如果手术不成功，他很可能当场殒命。”

        郑夫人捂着胸口，虽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仍旧道：“这件事我已经跟老爷商量过了我们……有心理准备。”

        佟裳点头，长舒了口气道：“你能明白就好，我真担心你会怪我。”

        郑夫人苦笑着道：“或许我会怪你，不过我也明白，阿文时日无多，我们这样做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她不放心地朝床上看了一眼道：“你们照看着小少爷，我们到外面坐坐。”

        “是。”

        从暖阁里出来，郑夫人将她领到厢房里坐下。

        王妈送来茶点后，悄悄退到了一旁。

        “喝茶。”

        郑夫人亲自替她斟茶，佟裳接了道：“你不用忙了，我不渴。”

        郑夫人笑着道：“你的事我已经让老爷跟皇上求了多日子，今天不知怎么突然答应了，连我都有些意外。”

        佟裳想起夜重年的那些话，抬头看着郑夫人，她面色和气，脸上并没什么异样。

        郑大人跟易恒私下的关系，佟裳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今天听着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郑大人似乎是站在易恒这边的，不过她从来没跟她提过易恒的事，她也不便先戳破，因此斟酌了一番道：“郑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最有威望，皇上最近笼络功臣，郑大人不就是一等一的功臣吗？”

        郑夫人苦笑道：“不过占了个名头罢了，要论有功，还数易大人最有功，当初皇上继位，若不是易大人上下奔走安排，只怕这闲散王爷这会还在杭州游湖呢，只可惜……功高盖主，引起了皇上不满，像我家老爷那样的蠢笨的倒要好些，提前被人打发到关外练兵，熬了几个月回来，一切都安定了，也就没了危险。”

        佟裳心有感慨道：“当初……我还以为郑大人当真是被流放了，还一直对你有些敌意，说来真是忏愧。”

        郑夫人笑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其实我家老爷跟皇上一直都是绑在一起的，只是后来说动易恒当初费了些功夫。”她抬头看着佟裳道：“易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次若不是先皇后闹得太过，先一步杀了皇上，易恒没法，又害怕小太子继位乱了国本，这才扶持信王继位，如若不然，单凭信王那几个亲信根本成不了事，他是怕了，所以才容不下易大人。”

        佟裳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略有些感慨，想了想道：“既然易恒忠心，为何皇上还要顾忌他？”

        郑夫人叹了口气道：“前阵子宫里不知哪里又传出来那个立皇帝的流言，皇帝一向心高气傲，哪能容得下这个，何况易恒掌了七年的批红，在朝中的威望比皇上都高，他自然是不服的。”

        佟裳定定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依着我的意思，当初要是他能像郑大人一样，远远的离了这地方也就罢了，站在漩涡的中心，难免有一天会受牵连。”

        郑夫人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叫我家老爷在朝中上下周旋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有些眉目了。”

        “多谢。”

        “谢我什么，你肯过来看看阿文，应该是我谢你才是。”

        她微笑的样子，让佟裳看得有些心痛，真不忍心戳破她的希望，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无论嘴上说着怎样无所谓，可心里还是免不了会抱着希望，可一旦有希望便会有失望，这就是夜重年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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