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彤史

佟裳觉得心里凉飕飕，似破开了一个大洞，丝丝刮着风。

        早先心里那里暗影，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叫她不由不信，再反观自己从前做的事，真像个傻子。

        夜重年说江慕允已经失踪了多日，那便说明他们早已成事了。

        她最后去了中书房就没再回来，两人在那里翻云共雨，她用那种下三滥的法子对她，让她流血流泪，回头又将江慕允温香软玉抱进怀好生怜惜，隔着几重宫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看不见呢？

        是她太过自信的原故，她总是这样自信，以为对方离不开自己，殊不知她才是最后被抛弃的那个。

        之前佟佳惠给她下的幻药，她虽没有全用，可为了蒙蔽过去，多多少少也用了一些，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前世的未婚夫跟他的情人出现在眼前，挖她的心，抽她的血，她总以为是做梦，可是后来药性过来，她理智坐下来想想，发现那是真的。

        她上辈子的未婚夫不叫易恒，第三者也不叫江慕允，可他们实实在在发生过，佟裳是被抛弃的那个。

        这辈子当她她知道江慕允的事后，也怀疑过，可她太过自信了，自信易恒不会不要她，但她骨子里又极度的不自信，尤其是当她知道易恒回宫的时候，她知道他放弃了她，那一刻，她彻底地失去了方向。

        她所有的计划都是冲着易恒爱她而设定的，她幻想着他为她放弃高官厚禄，归隐山林，可她又不想他为了她放弃梦想，她设想自己为了他放弃一切，牺牲自己。

        可当她发现他不爱她，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她似真似假，亦幻亦真把两件事重叠起来，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直到这会心里传来的疼痛，才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真实。

        夜重年哈哈一笑道：“厂臣也太小心些，朕早就问过你，你还瞒着朕，私下却这么按捺不住。”

        皇上有意打趣他两声，易恒脸上发红，也有些挂不住。

        “好啦，你们两情相悦，朕岂会不成全，让她来跪安吧，这两日把宫里的事交接一下，人你就接回去吧，她既是朕这里出去的人，朕也不会亏待她，嫁妆由内务府来办，三日后是佟裳的册妃仪式，那你的事宜早不宜晚，就后天吧。”

        “多谢皇上成全。”

        易恒低头行礼，出去的时候他朝佟裳看了一眼，她正依偎在夜重年怀里，甜甜地笑着……

        是夜。

        翊坤宫灯火通明，皇上今天办两件大事，他兴致高，难免多饮了几杯，佟裳也被灌了两杯，两颊微微有些发红，趁着更衣的功夫，悄悄来到外头吹风，张婆婆小声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把小姐的酒换成了甜酒。”

        佟裳恩了一声，抬头看着那边的灯火出神，张婆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小姐是想问江慕允的事？”

        “我没有，我才不在乎他们的事，我已经跟他和离了，跟他没关系了。”佟裳突然大喊了一声，为了证明自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十分恼怒，张婆婆自知说错话，惶恐地低下头，佟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平静下来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张婆婆怜惜地看着她道：“奴婢怎么会怪小姐，其实小姐难过也是正常的，小姐为了姑爷什么都不要了，可是姑爷却……”

        “别再说了。”

        佟裳打断了她，不想再听下去。

        “裳裳，裳裳你去哪了，快过来陪朕喝酒，朕今天高兴。”

        夜重年摇摇晃晃从里头跟出来，左右找着佟裳，佟裳从花园旁起身，正要回去，突然看见易恒带着人进来。

        他穿着飞鱼服，暗夜里，他胸前的麒麟补子闪着微光，犹如他眸子里的寒光，叫人一凛。

        易恒也看见了她，目光只是微微一顿，就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哈哈哈朕找到你了。”

        夜重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低下头就来吻她。

        佟裳一阵恶心，当着易恒，更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易厂臣也来了。”夜重年终于发现了还有别人，佟裳无地自容，转身回去了。

        易恒倒是从容，微微伏首道：“臣带了彤史来，特来问问主子的月信日子，以后好安排敬事房给主子上绿头牌。”

        “瞧朕，把这事都忘了。”随手叫来宫女给他支使，“厂臣要问什么，只管问她好了。”

        夜重年安排好一切，跌跌撞撞跟进来，一把抱住了门后的佟裳，“你在这里，易厂臣带了彤史来，看来今天是良辰吉日，注定咱们要在一起做夫妻……”

        “皇上，你醉了。”

        佟裳被他挤在门上揉搓，好容易挣开他，又被他从身后抱起，“哈哈哈，你跑哪去，朕要你今晚就做朕的女人。”

        他将手伸进衣内，佟裳想死的心都有了，“皇上，妾身还没封号，侍寝不合规矩。”

        “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规矩，你现在就是朕的荣贵妃。”

        佟裳被他抱着往内室走，他粗鲁的动作弄疼了她，佟裳皱了皱眉，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易恒一动不动站在门外，像一樽雕像，脸上亦没有任何表情。

        佟裳突然间觉得好恨，他迫不急待要皇上册封她，这会又迫不急待送彤史来，好，他执意如此，那她就成全他。

        佟裳死死地瞪住易恒，突然张开双手，抱住了夜重年。

        夜重年被她突然的主动弄得有些无措，“裳裳，你……”

        “皇上不是想要妾身吗？皇上别急，容妾身去梳洗一下，等会再来好好侍候皇上。”她生得媚，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让皇上忘乎所以，哪会不愿意，“好，朕等着你。”

        佟裳从床上下来，转身进了内室。

        平儿跟张婆婆跟了进来，佟裳对平儿道：“平儿，你让他们去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平儿下去后，张婆婆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当真要这么做？可是怎么瞒得过去，以后小姐成了贵妃，一两次还行，日后肚子大了，总要露馅的……”

        “不让他得手，只怕他会一直缠着我。”

        佟裳想了想道：“婆婆，我有个想法，只是太冒险些，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平儿从外头端着热水进来，突然看见他们两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道：“小姐，热水备好了，小姐可以去洗了。”

        佟裳没有动，看着她道：“平儿，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若你愿意，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平儿是聪明人，只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必竟那人是皇上，“自打奴婢跟着小姐，就再没有什么二心，眼下小姐需要奴婢，奴婢自当肝脑涂地的。”

        “好平儿，是我对不起你。”

        佟裳抱着她。

        张婆婆催促道：“小姐，香已经点上了，皇上喝了酒，药效很快便会发挥，一会过了药效就没用了，小姐要尽快。”

        佟裳点头，“带她下去沐浴。”

        临走之前，佟裳又拦住她道：“事出万一，我再问一声，你是……”

        平儿红着脸点点头道：“奴婢是清白身子。”

        佟裳长出了口气，她虽嫁给易恒了，可若不是清白身子，也会给各自带来麻烦。

        佟裳有些懊恼，事到临头，她还在为他担心。

        收拾好一切，佟裳咬咬牙，将平儿推了进去。

        夜重年喝了酒，又有周太医给她配的特制香料，这一夜自是相安无事的，等药效过去，夜重年迷糊从梦中醒来，看着雪白帕子上的落红，他紧紧抱着佟裳道：“裳裳，朕会对你好的。”

        佟裳低着头不语，听着身后沉沉的呼吸声，她披衣起来。

        外间屋子本来睡着她的丫鬟的，只是今晚皇上在这儿，外头没有人，佟裳趿了鞋来到殿外，一开门，看到易恒站在那里，她几乎吓了一跳。

        这么说，他在这里站了一晚上。

        佟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定定看了他一会，垂下眸看着他手上的彤史道：“易大人这样的身份地位，也需要上夜吗。”

        易恒笑了笑，依旧是那个标准的笑脸，“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终究都是皇上的奴才。”

        “呵，真是个好奴才。”佟裳扬扬手，将手上那条沾了血的帕子递给他，“写你的彤史去吧。”

        易恒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掖了手道：“恭喜荣主儿。”

        佟裳只觉得好笑，凄然笑了两声，转身进去了。

        易恒握着染血的手帕，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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