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 别来无恙

裴氏笑吟吟领着丫鬟婆子进来，吴妈妈这些年老多了，不过精神看上去不错，好怕身边跟着一个面容青隽的少年，穿着玄色的袍子，头上戴着一只金束发，上面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还记得初见他时，他奶声奶气的样子，如今却长成了翩翩少年，佟裳心底岂能不动容。

        眼眶微微泛红，眼睛里满含笑意。

        佟元也跟她一样，只是外头都是老妈子们，不好叫人，只能捏着手对她颔了颔首。

        裴氏上前与她施了一礼道：“这是我侄儿，带来给你瞧瞧。”

        “进去说吧。”

        张婆婆招呼大家进去，几人在暖阁里坐定，佟元方才上前两步，郑重对她行了大礼，“姐姐，佟元给您请安了。”

        佟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他道：“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

        又转头对裴氏道：“这些年多亏了你替我照顾他了。”

        裴氏见她们姐弟团聚，也十分动容，拿帕子掖了掖眼角道：“我哪有什么功劳，全是元少爷自己争气。”

        佟裳又对吴妈妈道：“吴妈妈，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妈妈红着眼睛道：“只要小姐跟少爷都好好的，奴婢辛苦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小姐不知道，您走的这些年，元少爷一直挂念着您。”

        佟裳听了落泪，吴妈妈便又上前纳了万福，佟裳连忙将她扶起来，一家子和和气气，见礼了半天方才坐下。

        佟裳问起元儿的功课，问他最近在看什么书？针灸技法与驳骨都学到哪里，佟元一一答了，她又嘱咐，“医书要看，史书五经也要多看看，来日用得着，我听周太医上次来说，想让你参加今年的太医院会考？”

        佟元应是，又道：“姐姐，我不想进太医院浑浑噩噩做个太医，像师傅一样没有自由。”

        若是从前，佟裳断不会强迫他进太医院，可如今情势不同了，曦儿做了皇帝，身边正缺能扶持的人，若是佟元能跟在曦儿身边照料着，她也能放心些，若是佟元又去了别处，她一个人盯了这个盯不住那个，照顾起来难免不方便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她不打算现在就跟他说，以免让他有压力，只点点头道：“进不进太医院先另说，参加会考起码能考考你这些年的修为与医术水准。”

        “是。”

        裴氏就道：“好啦好啦，一来就问功课，也让他松快松快，每天念书压力已经够大的了。”

        佟裳笑着道：“我老毛病又犯了。”因而对元儿道：“我给你带了东西，你跟着平儿去看看喜不喜欢。”

        平儿带着佟元到后面书房里看礼物，暖阁里一时静了下来，裴氏见佟裳满脸带笑，道：“也不怪你高兴，元儿长得这样一表人才又踏实稳重，实在是家门的荣光，可惜佟家那样的人家无福，自打佟家败落后，西府里那几个孩子也不争气，子昂子乔到处惹是生非，子安倒是安份，只是被家世牵连着，一直没考上太医院，东府里，余氏又添了个少爷，我还是周岁的时候去看过，那时候就已经败势了，来的亲戚寥寥无几，余氏也可怜见的，一手操持那样大的家业，手里没有进的银子，只能到处折现变卖，听说已经变卖了两处宅子跟几处田产，照这么下去，估计撑不了多少时候就要败干了。”

        佟裳一点都不同情那一家子，只是想到父亲懦弱无能的样子，还是有些动容的，她叹了口气道：“余氏倒是个能持家的，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谁说不是呢。”裴氏顿了顿，朝她看了一眼道：“今天三皇子登基。”

        佟裳恩了一声不言语，裴氏是知道她的心思的，这会也只能跟着叹气道：“我虽不懂前朝的事，可我听冯郎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了。”

        佟裳苦笑着，于大义来说，或许是吧，可于她来说，并不是的。

        裴氏道：“前天我进宫去瞧过皇贵妃，她的病又重了些。”

        佟裳道：“周太医也说她在强撑，我真怕她就这么撒手去了，三皇子才登基，一切都还不稳定，她若去了，后宫的事情可怎么安排。”

        裴氏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叹了口气，又说了会话，见佟元从书房过来，便不再提了。

        因着四处都是眼线，坐久了怕人怀疑，两人只坐了一会就走了，临行前，佟裳想要摸摸佟元的头，却发现够不着了，“长得这么高，姐姐都快够不着你了。”

        佟元笑着，伏低了身子给她摸，佟裳被他逗得发笑，“乖乖听周太医的话，回头姐姐再想法子接你回来。”

        佟元点头，看了一眼这处宅子，他虽没问，可他知道这不是她原先住的院子，“姐姐跟姐夫还好吗？”

        佟裳微微怔愣，随即点头说好，佟元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我去了，回头再来看姐姐。”

        “听吴妈妈跟周太医的话。”

        “我知道了。”

        一直亲送至二门上，佟裳才转身往回走，路过偃月馆的时候，芸娘身边的茶妈满脸堆笑出来道：“裴大夫刚才有客人，表小姐没敢让奴婢去打扰，她让奴婢叫您进去用午饭呢。”

        佟裳这才想起跟芸娘约定了午饭，跟着她进了暖阁，芸娘在里头坐着，听见通传，忙起身相迎道：“裴大夫来啦，饭菜早就备好了，就等您呢。”

        “那我就不客气，在表小姐这里叨扰了。”

        芸娘与她一道来到饭厅，佟裳注意到桌上放着酒，她有些诧异，芸娘道：“我让她们烫了一壶桂花蜜酿，今天是喜日子，咱们也喝两杯。”

        东穆的闺阁女子不比别朝那样死板，贵妇与千金小姐们平日里也能饮酒，酒的度数都不高，多是果酒密酿，无伤大雅。

        佟裳与她客气了两句，便入座了。

        菜品陆续上来，看得出芸娘是用心请客了，两个人用了十七八样菜，酒过三巡，芸娘有些醉了，一向高傲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神色，荣妈怕她生气，上前纳了个福道：“表小姐喝多了，奴婢先扶她回去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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