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一个卒子

佟裳抿着唇没吱声，皇太后就当她是答应了，笑着道：“办完皇上的事，就操办你们的事，这是双喜临门，你现在顶着裴家的名儿，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跟了他，总要办几桌酒，大家过过明路。”

        佟裳为难道：“老夫老妻也不讲究这个，依我看不必这样麻烦，悄没声的在府里请一桌，大家热闹热闹也就算了。

        “那不是白便宜了易厂臣，白得一媳妇，”她打趣了两句，又道：“你放心，一切由我来操办，想来重新迎你进府，也费不了几个银子，易大人还拿得出手那有什么？”

        皇太后一脸兴致勃勃，佟裳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好由着她去办。

        说完她的事，便又说到正事，佟裳今天去城皇庙是为了看两位大人家的千金，虽经历了一番风波，到底都叫她见着了人，也大概有了些了解，因太后问起的时候，她便如实道：“郑家的小姐温婉柔顺，知书达礼，虽是庶出，却跟嫡出没什么区别，嫡母病重，还特地去城皇庙替母亲祈福烧香，是个有孝心的，傅家的小女儿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怎么？”

        皇太后见她饶有深意，不由起了兴趣。

        佟裳便把所见所闻一一跟她说了，又道：“虽说才一面之缘，可我瞧着这傅家小姐并非良人，继夫人被她当场气得发了病，傅大人虽有功勋，可在儿女的管教上还有所欠缺，依我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皇太后道：“选后是大事，自然要好好看看才是。”她沉呤一番，显然也没料到傅家能有这样的女儿，因又埋怨道：“那些出去打听的嬷嬷们就只知道打听些名面上的官话，像这些事一点也不透，若真听了她们的，可就害了皇帝了，傅大人半年前新娶了继夫人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些事，若不是这次姐姐提议到外头先看看，只怕要被蒙混过去了，不瞒你说，我心里原属意傅家多一些的，一来因为年纪相配，再来也是因为傅大人清廉正直，日后能辅佐曦儿。”

        佟裳劝慰道：“好在知道了，就只管再看看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

        傅家小姐已经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郑小姐了，她们聊了一会郑小姐的事，便又说起了郑夫人的病情，佟裳道：“郑姐姐从前待我不薄，知道她病重，我心里也十分难过。”

        皇太后道：“前两年的宫宴上，她倒还露露面，这两年连宫宴也不参加了，每回都让大儿媳代为出席，加上我也病恹恹的，就没去管这些，记得今年皇帝登基，她还送了贺礼来，我还当她身子好些了呢，没成想竟病得这样重了。”

        佟裳道：“等皇上的婚事议定了，我找个机会再亲自登门拜会吧。”

        说话间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嘉太妃、颖太妃、沅太妃到。”

        两人听着这声，便也没再往下说了，佟裳整理了一下仪容，站到皇太后身侧。

        嘉太妃领着大家进来，朝皇太后福了福身道：“那边的宴席已经备好了，我跟两位妹妹来请太后娘娘移驾。”

        皇太后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后颖太妃身上，“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颖太妃上前福了福身，道：“劳娘娘记挂，已经好多了，只是太医说要多调理，这病不能见风，所以就没大出来走动，还请娘娘见谅。”

        皇太后这才看见她身上还穿着大毛衣服，三月里天气已经转暖了，她屋里撤了地龙，只早晚有些凉，她们给她加了熏笼，坐在太阳里久了，也觉得热得慌，颖太妃穿得这样厚，岂有不热的。

        皇太后道：“太医既这样说了，那就照做就是，姐姐身子好了，哀家也能放心些，想当初先帝爷一蹬腿去了，留下咱们几个姐妹，难过虽难过，可日子总要过，如今皇帝还小，哀家初到这位子上，一切全赖姐姐们帮扶，姐姐们身子安泰，便是皇帝的福气，也是哀家的福气了。”

        “娘娘的话，叫臣妾无地自容，唯有保重自个，不给娘娘添麻恼，也就是孝心了。”她纳了个福退到颖妃身后站定。

        皇太后叫人赐座，宫女们搬了三只绣墩进来，。

        三人次第坐下，颖太妃入座前抬头朝那绿色的影子看了一眼，认出她的模样，瞳孔似震了震，望着好一会才相信自己是真的见到了她，又有些不敢相信，竟这么轻易就见到了，她以为她总要避一避，谁知她竟大大方方，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颖太妃只管出神，直到听见嘉太妃叫她的名字，方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坐下了。

        嘉太妃笑着道：“这是皇帝身边的乳母裴嬷嬷，妹妹久不出门，想来还没见过吧？”

        颖妃摇摇头，再次对着佟裳时，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笑脸，道：“裴嬷嬷面善，想来有她照顾着皇帝，皇太后也能省些心吧。”

        她淡淡说了一句面善便不再提了，将话题重又抛了出来，反正这裴嬷嬷究竟是不是姓裴，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她明知道二皇子不是病死的，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病死的。

        她这些日子装聋作哑，不去听也不去看，可不代表她就没有心不会痛。

        乌龟似的缩在壳子里几个月，天地都变了色，再出来时，从前死过的人堂堂皇皇地站到了她跟前，这世上再没有比皇家更不要脸的，也再没有比这紫禁城更疯狂的地方了，而她只是这疯狂世界中的一粒小小卒子。

        最让她痛苦的是，杀死二皇子的并不是她们，她连恨都变得站不住脚。

        二皇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他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是她老时的一个依靠，现在全不在了，杀死二皇子的人也已经不在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跟她不相干的一些人。

        鹬蚌已死，渔翁可以肆意地笑了，她知道她不该恨佟裳的，可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仿佛她一切的努力，都只是为了给她垫脚罢了。

        “顼亲王今日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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