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阮桑带着李婶和莺莺来到伶人住的地方，她看了一眼莺莺，莺莺心领神会，走到院子中间清清了嗓子。

        “诸位，如今我已经不是这翠园的主人了，这翠园以后便是这位阮桑，阮姑娘的了。”

        这话一出底下令人哗然，这翠园本就破败，他们平日里浑水摸鱼也就过去了，这突然一下换了主人倒让他们有些慌乱了。

        阮桑扫了一下底下，这几人相貌各异，这身段明明是常年唱戏，可是腰肢不软站无站像，也是留不得。

        想来自老班主走后莺莺一个女儿家也是管不住，才有了如今这颓败模样。唱戏演戏的一日不出早功，便是荒废了先前的一年。

        这伙子人，看上去怕是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练的吧。

        她走到前面说了句“我是如今翠园的主人，既然是新的开头我将这话撂在这。新院子新开张，我是新班主，自然也有新规矩。你们先前的那一套在我这也是行不通的！”

        底下人虽没有言语却都是不服的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如今这戏院开张，整个梧州好的戏子都去了其他的园子，他们这翠园有他们愿意留下却已然是不错的。她还在这树立威严？

        阮桑自然是知晓底下人的想法，也不做声，转身便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

        “现在，你们排着队轮着轮着给我唱几段，要求唱段准确，走位身姿都得是对的。若是有一点不行，便收拾被褥给我走人！我这翠园不养闲人！”

        阮桑说的严厉，倒是把底下人接一怔。

        这一排最显眼的便是一个穿着红衣小袄的姑娘，生的娇俏脸上却挂着不屑，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阮桑笑笑，正愁没人开刀“你！”她指着那红衣小袄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红衣小袄姑娘上前了一步，瘪瘪嘴不耐的说：“婉萃。”

        阮桑不恼，拍拍手说道：“好！就从婉萃开始！你们挨着挨着排着队来给我唱！”她顺着婉萃指了一溜往下。

        婉萃又瘪瘪嘴。这新班主她见过，前些时日还如同乞丐一般的模样，今日倒是洋洋得意在这耀武扬威。给她唱她听得懂戏吗？

        婉萃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是。”

        那婉萃撩了一把水袖，按掌碎步往前便登场了，她将水袖一抬，向外一抛，便起势了：“女儿是娘亲生来娘亲养，有长有短总好商量到来日我双双对对来望亲娘。”唱段完，她便转身挥舞水袖两手轮番好似蝴蝶。

        这唱段如此熟悉，阮桑在心头一默，便知晓这是越剧《碧玉簪》里的唱段，难道这的戏曲与古代是一样的？若是真的一样那婉萃这段便是全错。

        “你收拾被褥走吧。”

        阮桑默默地说了这句话。

        此话一出，所有人为之一惊。

        这婉萃算是他们这变现最好的伶人，居然直接被喊着走人。

        “为什么！我何错之有？”婉萃不敢相信，她忙上前怒瞪着阮桑。

        阮桑想了一会试探问道：“你这可是《碧玉簪》？”

        “自然！”婉萃答道。

        看来这里的戏曲竟然真的同古代一样。那如果是《碧玉簪》那她便要好好说道说道。

        “这《碧玉簪》本是李秀英新婚时受尽新郎冷遇回娘家，结果当天接到丈夫的信，叫她“原轿去原轿回”，李秀英内心苦闷无法向娘亲诉说痛苦，只能三回头表示不甘。”

        阮桑一股脑的将故事全全说了出来，那婉萃没想到这阮桑还知晓这唱段。

        “首先，你登场撩水袖是在干嘛？这戏曲中掷袖表示愤怒和不满，拂袖表示嗔怒，将水袖放于衣角是内心思索徘徊，若是将水袖翻起举过头顶，便是表示悲苦。你这撩一下水袖是为了好看吗？一招一式背不熟？还是没学好？”

        阮桑这话如同一把滚烫的开水淋了下来，婉萃直接的无地自容。

        阮桑笑了笑“其他的我也不说了，你是如何下场的小时候没学过吗？《碧玉簪》下场会动水袖是时而单臂时而双臂，你这两只手交叉飞舞，是想做飞蛾吗？想去哪里扑火？”阮桑语言犀利，引得台下有些人暗自发笑。

        婉萃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说过，她自诩美貌，大家都是捧着她让着她，哪里会说这些话语，她只觉得泪快要兜不住。

        “我看看？眼圈红了？”阮桑走上前抬起婉萃的脸，她微眯双眼“有好的容貌自然是上天恩赐，你的声音不错却不加以利用。你既然选择这条路再苦再累也便要给我吃下去！你懒散不在意，这是对戏曲本身的不尊重！”

        她一把放开婉萃，婉萃被惊在原地，泪水直往下落“你走吧！下一个！”阮桑再也不看婉萃一眼，只叫下一个来。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莺莺有些惊讶，她原以为阮桑只是玩玩因此还有些担心，却不想阮桑对戏曲这般熟悉，动作唱词，她都了解的如此清楚。看来她没有选错人。

        一个下午，轮着轮着一个一个上台演唱，阮桑看着那一张张艳丽的面孔，只觉得心寒。都是好身段好声音，只是疏于锻炼全部都废了，她只觉得可惜。

        正当她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有些无望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上场了。

        “班主，我叫连生。”

        这声音，一听便是又功底在的，她抬眼便看见了眼前的清秀少年，那少年身姿挺拔，站的便是端正，那身形是极其适合演书生的！

        阮桑来了兴趣，点点头“好，你开始吧。”

        阮桑一下子软下来的态度，到让其他一旁看着的戏子有些吃惊。这连生一向是不怎么说话，老班主在的时候他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他未必还能有什么功底？

        连生不知从何处变来一把折扇，将那折扇一合便是阔步向前，他定在中央，一张口便是极其清爽的嗓子，婉转悠长。

        那神情便是意气风发，身姿挺括，他吟唱山水，思念佳人，举手抬足自成一派风流。

        这就是！这就是她想要的书生！

        这样的演员在，她的戏剧就会有希望！

        阮桑拍拍手，指着连生说道：“好！连生，你愿意留下来吗？”

        众人一惊，连生？

        阮桑见他神色惊讶，忙补充：“我给你五两银子一月。”

        五两银子一月！这比他们三月的工钱都要多！

        连生反应过来，往地上一跪应声喊到：“谢班主成全！连生愿意追随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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