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夕夜回不了家

护士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也是继续观察了，只是原来负责这个床位的护士提前休假回家了，后面的人可能没有对这件事情引起重视，也没想到产妇今天突然一下子飙升到了180。”

病人的家属完全是懵了，原本好好的一件生孩子的喜事急转直下，变成了一个进鬼门关的前奏。

产妇的丈夫已经哭晕在了产房的门口，他和产妇的感情很好，此时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一家的人都来了，全部都围在产房门口等着最后的宣判。

楚瑜亲自给产妇做了全身的检查，现在产妇的意识已经模糊，双眼根本就看不见东西，整个人像橡皮一样的肿了起来，原本清瘦的小脸已经圆的像一个面包，用手指按上去，有一个明显的凹陷。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消失不见，产妇的全身白的像一张煞白的打印纸。

刚生下来的孩子已经抱去了暖箱，可能这是给家属唯一的安慰。

“按照以前的经验，如果是妊娠期的高血压患者，在生完孩子之后血压会慢慢的降下来，只是这个产妇有些奇怪，一点都没有下降的趋势。”童艳还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楚瑜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这个病人就是童艳主负责的：“你再去问一下这个病人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遗传病史？”

童艳摇摇头：“早就问过了，他们家里人坚称产妇没有任何的毛病。”

现在该上的手段也上了，找不到病因的高血压让楚瑜也很头疼，看着昏迷不醒的产妇，头一次楚瑜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走出了重症监护室，所有的家属立刻都围到了他的身边：“医生怎么样？”

他的丈夫更是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上来就抓住楚瑜的手：“医生，我老婆她怎么样了？”

看着那发红的眼眶，憔悴的容颜，楚瑜咽下了一口苦水：“现在产妇突然血压飙升的原因还没有找到，我们正在积极的抢救，但是还是要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容乐观。”

产妇的丈夫愣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给楚瑜跪下了：“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我不能没有她呀。”

楚瑜赶紧把他扶起来，旁边的家属也上来帮忙，所有人都围着楚瑜想要请求他救命。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家属，突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纸包塞给了楚瑜：“医生，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花多少钱我们都要救她。”

楚瑜赶紧拒绝，他本来是想出来问问产妇的病情的，没想到这家人居然要给他塞红包。

家属看楚瑜不敢收，心里更加慌了，他们把钱直接塞到了楚瑜的手上，仿佛他收了钱，他们的老婆就有了救。

就在这推推搡搡之间，楚瑜突然大吼了一声：“你们这样于事无补，我们作为医生一定会尽力的，我只是出来问问你们病史，你们谁能告诉我产妇以前有没有过什么样的生活习惯，只有找到病因我们才能救她。”

楚瑜的这一句话，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

接着一家人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的相互的问着，零零星星的拼凑出来一点信息。

“她平时身体很好，一切都很正常，从来没有过高血压，她还年轻呢，才28岁。”一家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楚瑜深吸了一口气。

“她每年都体检吗？有没有过什么异常？家里有没有遗传病史？”

她的丈夫还在傻愣着完全说不出话来，年长的人推了他一把：“你媳妇儿有没有体检过？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丈夫好像突然缓过了劲来，他看着楚瑜说道：“她没有，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她什么毛病都没有，你们一定要帮我救好她。”

楚瑜为难地摇摇头，这群家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再次回到了病房内，把这个产妇的所有的病理拿出来以后再次研究了一番。

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指标，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高血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许小艾沮丧地回到妈妈家，年夜饭吃得都不太香。

“楚瑜怎么这么忙？连除夕都回不来吃饭。”许妈妈有一些怨言，该团圆的日子家里少了一个人，确实有些不够圆满，她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这是她搬到新家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他说临时有个手术，暂时回不来。”许小艾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没啥胃口。

“做医生的确实是辛苦，小艾，你平时要多体谅一点楚瑜，把家里给照顾好了。他做的是救死扶伤的大事，可千万不能扯了他的后腿。”

许妈妈又开始唠叨了，许小艾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妈。

“又嫌我唠叨，人家楚瑜忙工作，你在那苦着张脸是干什么的？今天可是大年三十。”

许小艾有些郁闷，想起自己明年的工作还不知道怎么开展，就提不起精神来。

金融行业就是这样，一是内卷的厉害，第二是监管政策会不断的调整，她作为金融女民工，除了适应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会儿晚上给楚瑜送点年夜饭去吧，可不能让你的丈夫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年。”

还是许妈妈想的周到，对她这个女婿真是好到了心坎里。

“我说妈，我怎么感觉楚瑜才是你儿子呢，你整天看见我这个不对那个不对，挑鼻子挑眼的，怎么就不跳点他的毛病？”

许妈妈一双筷子敲到了她面前的碗里：“人家就是比你优秀也比你懂事，你看看，就算他今天晚上有事，昨天也送了一堆的东西过来。我对他好，那是因为他对我好，他也对你好，人家那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哪像你整天心思全在你那工作上。”

许小艾有些不服气：“我努力工作有什么错？”

许妈妈白眼一翻：“努力工作当然没有错，但是你现在还有个家，你要把家和工作两者做好平衡，有一半的时间放在家里，一半的时间放在工作上，不能还和结婚前一样，整天以公司为家。”

被许妈妈又唠叨了一个晚上，这个年夜饭许小艾吃的也没什么劲，好像家里少了一个人就少了那一份热闹。

许妈妈给她装了整整一保温盒的饭，让她过一会儿就送到医院去。

除夕夜连街上都没什么人，许小艾孤零零地在马路上开着车，一直开到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看来不是楚瑜一个人在工作，整个医院的住院部从上到下灯火通明。

许小艾突然对医生的职业有了一种崇高的敬意，在每年的这个时刻，在老百姓最需要他们的时刻，他们总是会等在那里，放弃自己的除夕，只为了别人家庭的团圆。

她停好了车，拎着保温桶上到了楚瑜的办公室，一问护士才知道原来楚瑜在重症监护，看来这个病人还病得不轻。

她干脆直接去到了重症监护，准备在那里等他出来，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一大家子的人。

大约有十几个人，一个个唉声叹气，还有一些人精神恍惚，跟有一些人急得上蹿下跳。

这门口的场景和外面过年的气氛截然相反，许小艾戴着耳机，里面还在放着春节晚会直播的声音。

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只有三张床，凳子此时都被坐满了人，许小艾只有拎着保温桶站在了一边，她把耳机拿了下来，给楚瑜发了一条信息。

过了没一会儿楚瑜就出来了，她刚想要迎上去，可没想到那十几个人的动作比她还快，迅速成一个包围圈，把楚瑜围在了正中间。

“医生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进展？我媳妇儿她没事儿了吧？”许小艾就看见那个精神恍惚的人一把抱住了楚瑜，仿佛看到了亲人。

楚瑜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旁边围着他的人七嘴八舌的问话打断了。

楚瑜越过这些人已经看见了靠在门口的许小艾，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大声的和这群人解释起来。

“我们还在努力，还在观察，目前情况还是稳定的，大家不要着急。”

楚瑜还在尽力的安慰着大家，没想到这是从里面突然跑出来一个护士：“楚主任不好了，病人的情况危急。”

楚瑜一听再顾不上门口的许小艾和这帮家属们，转身就冲了进去。

产妇的丈夫也想跟着进去，可是被冰冷的大门挡在外面。

接下去许小艾就听见了这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旁边的人赶紧安慰他，可是这个人已经崩溃了：“他们说危险，那我媳妇肯定没救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许小艾的心也不禁揪了起来，她第一次这么切身感受到了楚瑜工作的伟大和紧迫。

可是此时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和这些家属一样在外面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丈夫的哭声在家人的安慰下渐渐小了一些。

整个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又陷入了一片焦急的等待。

许小艾再也没有心思听春晚的直播，面前的那一扇厚重的大门，仿佛就是一道鬼门关。

从里面能安全出来的人，那就是和死神斗争的胜利者，而再也出不来的人那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许小艾突然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每个人来到世上都不易，而最终都会因各种原因走到这一刻，而离开的这一刻会给亲戚朋友带来的悲痛是刻在骨子里，烙在灵魂里的痛楚。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许小艾的腿都有些站麻了，手上的保温桶也感受到了一些实质性的重量，监护室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许小艾再次看见了一脸悲痛的楚瑜缓慢地从里面走出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眼中带着期盼。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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