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滴答、滴答。”细微的水声缓缓传来。

        伽亚慢慢睁开眼，只觉身下一阵刺痛。

        他一下子睁大眼睛猛地坐起身，目光在周围的黑暗中来回打量。

        身下是崎岖不平的石头堆，这么看起来，自己好像正置身于一处山洞中，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硌的他浑身疼。

        伽亚默默环顾着四周，开始回想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一切。

        好像是，自己用金尼给无名氏先生写了一件金色衣袍，他穿上衣袍后，身上的铁链就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他好像抱着自己冲破了洞穴口的蓝光，自己就在那时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自己这是，被他绑架了么？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伽亚马上缩起身子，向着声音来源地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好像隐约有道黑影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抹白色在黑暗中有些突兀。

        “哗嚓——”火柴擦响的声音瞬时响起，继而，一抹带着倦意的昏黄烛光悄悄照亮了狭窄漆黑的山洞。

        火光映照在一张苍白的脸上，烛影浮动，那张脸看不出一丝表情，瑰丽的双眸一动不动凝视着烛光摇曳。

        伽亚犹豫半晌，踏过遍地碎石慢慢走过去。

        “无名氏先生……”他看看周围的山洞，“我们这是在哪里。”

        “伊恩。”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伽亚眨眨眼：“什么？”

        “名字，伊恩。”男人抬起头，鼻底投出一片阴影，“是你起的。”

        伽亚一拍小脑袋：“对吼，你不说我都忘了。”（←重点错）

        “吧嗒吧嗒。”倏然间，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伽亚下意识想要回头查看情况，只是还不等看清，身体忽的一阵悬空，就这样被人提着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从地上拎了起来。

        “救命！”伽亚一声惊呼，四肢在半空中扑腾两下。

        接着，他被人拎着凑到了面前。

        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宛若蛇的眼睛一般中间的瞳孔只有一条细长黑色。

        “这是什么玩意儿。”那人好奇地打量着伽亚，极白的手指上嵌着黑色的长指甲。

        两片长指甲用力捏了把伽亚的翅膀：“天使？”

        伽亚这才看清，自己被一个浑身雪白眸子骇人的长发男人拎了起来，男人两颗尖尖的牙齿抵着玫瑰色的下唇，妖异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紧接着，伽亚便感到身体忽然失去了支撑点，狠狠掉在了地上。

        “嘤……”他缩着身子，浑身颤抖不止，恐惧感顺着疼痛开始蔓延。

        伊恩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那个宛若毒蛇的男人道：“走吧。”

        “你还是一点没变，达克尼斯殿下。”蛇一样的男人扬起嘴角露出邪魅一笑，“直奔主题，我太喜欢您果决的个性了。”

        伊恩并没有理会他的调笑，他身形高大，走在低矮的山洞中还要微微屈身。

        “那这个小家伙怎么处置。”

        伊恩抬眼，漆黑的瞳仁凝望着瑟瑟发抖的少年。

        半晌，他对着伽亚伸出手。

        “达……达克尼斯……”伽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随即向后躲去，试图避开这只向他伸来的手。

        刚才那个蛇一样的男人喊他……达克尼斯。

        那个在神界不允许被提及的姓名，那个创世史中所描写的，对神上展露獠牙的恶魔。

        是啊，自己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被囚禁于禁区的人一定是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纵观整个神界，神上的唯一敌对者不就只有……

        代表黑暗与厄运的，达克尼斯。

        看着眼前的少年对自己极度的抗拒，伊恩慢慢收回手，垂下眼：

        “算了，走吧。”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的已经快要看不清。

        伽亚虽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神界。

        他握紧领结上的红宝石，恐惧感完全将他吞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与神上取得联络，又如何逃离这个处处充斥着诡异与恶意的陌生地。

        他现在很害怕，因为在学创世史时老师就已经反复强调过那个恶魔的恐怖，是他令无数天使失去父母家亲，也是他令原本灿烂夺目的神殿变成一堆废墟。

        “神上……”伽亚无助地呢喃着，“你总说，我们应心怀爱与宽容，可是，你怎么没告诉我，爱的代价是离别……”

        伽亚越想越委屈，他撇着嘴，跌跌撞撞往山洞外走。

        外面是一片充斥着昏暗的世界，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浮动着尘粒，就像神界第三层的景象，太阳被乌云遮掩，处处透露着萧条。

        前方是一处巨大的断崖，呼啸的风声弥漫在耳际。

        伽亚慢慢走过去。

        断崖下方是破败的城市，这地方就像一只大坑洞，周围全是黄沙悬崖，只有这一处小小的城市被圈在其中，而在一片灰色腐朽的房屋中间，却意外地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城堡外墙犹如年岁久远的枯藤老树，像是书中绘制的地狱，被黑气与魔障包裹。它们的头顶冒出尖尖的角，看起来极其锋利，城堡很大，近乎霸占城市三分之一的位置，气势之盛丝毫不属于华光神殿。

        伽亚沿着悬崖边缘走了许久，一抬头，前方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断壁残垣。

        他舒展开翅膀，试图飞下去，但不知为何，现在的翅膀就像两根摆设，只能病恹恹地扑腾两下，根本飞不起来。

        完啦！自己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伽亚一急，干脆扯开嗓子就要哭，但又觉得不妥，自己已经成年，再也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落泪呢。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悬崖边，望着灰色的机械城市，默默叹了口气。

        等一下，或许还不用急着放弃

        伽亚蹲下身子，握紧双拳，“嗯嗯”使劲儿——

        “嘭！”的一声响，一股白烟腾空升起，待白烟散去，地上冷不丁多了一只白色的糯米团子！

        团子浑圆柔软，上下各探出两根细细的小触须，像是手脚一般。

        接着，团子撅着小屁股从地上爬去起来，两根小触须拍拍头顶的灰。

        “嘤嘤嘤。”团子激动地团团转。

        一个不留神，团子脚底一空，一低头，就见半截身子已经探出了悬崖。

        团子：qaq！虽说是想滚下去会快一点，可是也得让我找个合适的位置先。

        团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疾速顺着断壁翻滚而下，嘴里绝望地“嘤嘤嘤”个不停，软软的小脑袋“duangduang”往断壁上磕。

        等它滚到悬崖脚底时已经差不多是只烂团子了。

        团子浅棕色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他细短的小手撑着地面踉踉跄跄站起来，双手一叉腰：

        “我、要、坚、强！”

        说着，眼泪便决了堤般喷涌而出。

        团子伏在沙堆里，小脸埋进沙里哭得惊天动地，沙堆很快变成了混凝土。

        “神上呜呜呜我再也不淘气随便乱跑了，快来带我回去好不好呜呜呜。”

        但这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当团子尝试着变回人形时，却发现无论怎么变始终只是只团子……

        “e=(｀o｀)))唉……”

        伽亚·团子挨着墙壁慢慢往前走。

        眼前是一条被脏水沾湿的拥挤小巷，两旁摆满了垃圾桶，各种生活垃圾挤爆了垃圾桶倾泻而出，在墙角堆成比人还高。

        天空慢慢黑了下去，星光点点，映照着地面的污水闪闪发光。

        “咕噜——”肚子不满地发出了一声抗议。

        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连口水都没有，伽亚现在又饿又困，可前方的路依然漫长看不到尽头。

        前方的垃圾堆里一只大橘猫正撅着腚扒拉着垃圾，试图找出一根吃剩的鱼骨。

        团子伽亚咬着小手，好奇地望着大橘猫。

        大橘猫好不容易翻出一根鱼骨头，正打算大快朵颐，突然冷汗就流下来了。

        一股灼热的视线就在背后，几乎要把自己的大屁屁烧个洞。

        一回头，就见一只白色的软团子正站在那里，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爪下的鱼骨头。

        “哈嘶——！”大橘猫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

        伽亚正望着鱼骨头流口水，忽然感到一阵杀气，抬起头，就见大橘猫正瞪着他碧绿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自己，嘴里不断往外哈气，浑身绒毛根根站立。

        接着，一道黑影划过，大橘猫猛地冲到了自己面前。

        “嘤嘤嘤，为什么追我t□t。”伽亚绝望地拔腿就跑，小细腿大胖身子跑起来根本就是个笑话，很容易就被小肚子绊住脚，如同十八年前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前滚去。

        “吧唧！”团子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软软的身子瞬间凹陷下去一块。

        一只破旧的靴子正踩在他的身上，脚尖还不怀好意地使劲压了压。

        伽亚迷茫地抬起头——

        一张脸、两张脸、一堆脸，正齐刷刷俯视着自己。

        “这是什么玩意儿。”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把团子踩在脚底，还使劲压了下试了试。

        团子伽亚：“吱吱。（疼）”

        “这家伙，还会说话呢。”小男孩松开脚，“该不会是什么妖怪。”

        “正好闲得发慌，我们来踢球吧。”另一个流着鼻涕的男孩提议道。

        剩下几人纷纷表示赞同。

        伽亚：等等，该不会我是那个球？

        他支棱起小短腿就要跑，但奈何行动迟钝，没走两步就被人拎了起来，接着一个使劲儿抛向半空。

        “传球！”男孩大喊一声，脚尖对准落下的团子狠狠而去。

        “吱吱！”一个漂亮的飞踢，团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他在半空中挣扎着触须一样的小手，眼泪散落一片。

        “嘭！”

        白色的影子飞出去很远，接着后面传球的小男孩又补了一脚。

        伽亚团子就这样被踢来踢去，晃的他双眼冒出无数小星星。

        今天，真是出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也不知被这群熊孩子折腾了多久，直到他们的父母来喊他们回家吃饭，伽亚这才得以脱身。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因体力不支疲惫地靠在一扇小木门上，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雪白的小身子上浮现出一块块青紫。

        他太累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望着天空繁星点点，揉着饿扁的小肚子，伽亚长长叹了一口气，委屈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

        算了，睡吧，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就躺在绒毛填充的棉被里，床边坐着温暖慈蔼的神上。

        他眨眨眼，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伽亚已经进入梦想之际，身后的木门忽然开了一道缝，伴随着难听的“吱呀”声，一双脏兮兮的赤脚出现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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