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专属bug报道

兮眠朝上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呆毛被吹起来。

        她抬头望镜子，镜前空无一物，但她低头，能看到自己的衣服，华夏家最新唐霄系列夏款防护服。

        不过，都是半透明的——在她看来。

        [小酉，怎么解释？为什么我可以在一堆家具中间飘来飘去？！]

        [嗯……主人，小酉很抱歉，系统出现了未知bug，您被投放错误，现在适合的身体还没准备好，您只能以目前的状态存在。]

        [本体的形象，鬼魂一般的状态？]

        [是这样的。]

        [这样去攻略角色、谈恋爱？？？]

        兮眠现场展示了一个穿墙术，一不小心扎猛了，直接从一个人身上穿了过去。

        那人愣了一下，打了个激灵，毫无异样地继续往前走了。

        [你觉得我这样怎么和人谈恋爱？或者说你们给了我特异功能我可以入梦了？我入梦去谈？]

        [唔……抱歉主人，没有此项特异功能，本世界编号qh12，无玄幻元素，不能合理化入梦功能。主人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你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任务对象呀，这样就能制定完美计划啦！而且，主人别担心，您的身体应该很快就可以准备就绪。]

        兮眠收收吐槽心，她晃悠半天也适应阿飘状态了，开始认真打量四周。

        根据小酉提示，她现在正在任务对象家里。

        qh12任务对象，舒杲，是名画师，孤僻性格重度患者，独来独往独居苟活。

        兮眠的任务很简单，攻略舒杲。

        这次是一个开放度很高的任务，没有具体的目标，小酉会对舒杲状态综合分析后给出结束判定。

        房子不大，大概六十多平米。一厨一卫，两室一厅，还有一个阳台，是古早的互联网时期的装潢。

        下午浅黄色的日光从阳台投洒进来，照见郁郁葱葱的野草和花儿，照见客厅画板面前少年纤长的眼睫和深邃专注的瞳仁，琥珀般剔透。

        他白皙细腻的肌肤和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为这梦幻般场面增添了一分漫画感。

        一定是个忧郁小王子吧。

        舒杲一手还端着调色盘，另一手却攥紧了手机。

        兮眠看到他眉头极短暂地蹙了一下，像看到什么东西被刺到一般，然后他把手机搁下，若无其事地拿起笔继续上色。

        起先动作还颇有几分慢条斯理，后来越来越快，只能看到他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指残影，像是进入了创作的狂热状态。

        兮眠飞过去查看，发现手机上是一条短信。

        “舒杲，你再怎么没心没肺，她也是你妈！她现在住院，病重的快死了，还心心念念见你一面放不下你！你要还有一点良知，就该来医院看看她！——陈奕。”

        陈奕，兮眠知道。

        这次qh12世界她几乎不知道什么剧情，但知道大概的人物关系和他们的过去。

        舒杲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异重组家庭了，他小时候在奶奶家、姥姥家、舅舅家漂流度过，等他长大一些，基本就待在了寄宿学校里不再回家。如今舒杲刚大学毕业一年，每天就待在自己的小窝中勾勾画画。

        他的重度孤僻性格，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分不开的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做到了忽视所有的陌生人乃至活物——那种仿佛他们不存在于世界不存在于他眼中的忽视，见了熟人也不说话。这让难得心血来潮来看望他的父母更加懊丧，最后只按时给他发生活费，逢年过节寄些礼物示意。

        日子再久一些，舒杲成年后，长久得不到回应的父母便基本没有消息了。

        陈奕，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小他两岁。

        舒杲还在画画，笔尖掠过白纸，惊涛骇浪开始翻涌奔腾，气吞山河，笔尖再掠过，伟岸的神在天际以三叉戟投下惊雷万道，眼神静漠。

        暴虐，压抑，肃冷。

        这是兮眠全部的感受。

        怎样攻略下这样一个人呢？

        整理着思路，兮眠开始参观舒杲的小窝。

        客厅有沙发和茶几，都是很简单的款式，不过因为主人没有什么客人要招待，这里早已成为一个拓展的画室。

        画板放在正中央，旁边堆着各式工具和颜料，茶几委屈地和沙发一起挤在角落里。

        厨房里各式烹饪工具齐全，但崭新。烹饪调料也齐全，但过期。可见主人不经常光顾这里。

        穿过锁上都落了灰的一扇卧室门，兮眠看到了一整屋凌乱的杂物。

        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依稀可辨玩具汽车、飞机模型。更多的东西包装完好，积灰厚重，模模糊糊能看出来寄件人舒均和万佳——舒杲的父母。

        玩具汽车里塞着一张纸条，“陈奕得到这个汽车好开心的，妈妈想你们男孩子都喜欢这些吧？”

        飞机模型上插着一张卡片，“给小杲的十五岁礼物。妈妈祝小杲生日快乐！”

        和万佳的小纸条对比的，是舒均的简单明了。他要说的话都在快递单的备注里，“生日快乐，儿子。”

        一连好几件，没变过一个字。

        兮眠看得很难受。

        因为父母都已重组家庭，舒杲的抚养基本交给了姥姥和奶奶。

        舒杲的姥姥对他最好了，但照顾了他没多久身子有了健康问题，在他6岁去世了。

        舒杲的奶奶身体倒是硬朗，但老太太因为儿媳儿子的不和而分迁怒于孩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舒杲。加之舒均后来又有了儿子，老太太便总会对小舒杲说，“你是哥哥，这些东西要留给弟弟，你不要碰，明白吗？”

        小朋友年龄还小，可能不懂属于大人们的人情世故弯弯绕绕，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好恶。

        被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舒杲，后来喜欢呆在寄宿学校里，哪怕有的同学不好相处，可这里至少是他可以待着的地方。

        兮眠不想再在这个沉闷腐朽的房间呆下去，她穿墙而出，发现舒杲没在画画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啃着黄瓜，专注地看着电视。

        正在放映的是一部风景纪录片，山河秀丽，建筑雄奇。

        吃过了黄瓜和胡萝卜，舒杲的晚餐时间就结束了。

        然后他走进卧室开始看画报。

        舒杲的房间呈灰蓝色调。双人床上一半堆满了平板和画册。另一边是电脑桌，分屏上依旧放着主人信手到一半的涂鸦，看起来是一些无意义的彩色光团。

        四面墙，一面是窗，两面干干净净，剩下一面贴满了画。

        是他自己画的，相同的黛色夜幕，不同的星月光辉。

        他很乖巧的盘腿坐在床上，每一页画要打量很久才会翻过去。

        柔顺的黑发低垂，遮住他额头眉梢，让他的面庞看起来单纯而稚嫩。

        兮眠忽然起了玩心，朝他耳边的头发吹了口气。

        本只是嬉闹之举，反正她现在身为一个bug都能穿墙穿人，又怎么会吹的到——

        吹到他了？？

        兮眠看到那缕头发动了。

        舒杲双眸圆睁，望向虚空。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第一眼让兮眠注意到的，是看多了完美机器人的她也不得不感叹的、舒杲出众的五官。

        足够俊美。

        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十足的冲击力。

        尤其是那一双绝对完美的长睫桃花眼。

        [……小酉？什么情况？！]

        [主人，应该是您在qh12世界呆久了，自适应程序启动中的缘故。]

        兮眠试探着朝舒杲挥了挥手，发现他无动于衷。

        看来是无法看到呢。

        没有收获的舒杲低下头继续看画报。

        兮眠伸手轻轻去戳他，发现自己的手指轻易的戳进他肩膀，令他打了个寒颤。

        好吧，接触人还是不可以。

        兮眠不敢再去吓他，穿墙想飞到卫生间，发现这次穿墙不利索了，本来眨眼之间便可做到的事，她像陷入泥沼一般花了三秒钟才穿墙而过。

        她又试着去吹毛巾，吹动了。

        看来随着时间流逝，联系会越来越深，她以后可以无障碍接触这个世界的实物吗？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舒杲看够了画报，在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换好了运动装，戴好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出门。

        已经晚上九点钟了，他去哪里？

        兮眠好奇的跟在他身后。

        刚出单元门，迎面走来一个短飞机头的少年。

        他红着眼睛，因为情绪激动而气喘吁吁，“舒杲！我等到你了！”

        舒杲没理他，像没见到人一样错身要往前走。

        他一把把人拉住，气愤地声音更大了些，“你还装什么装？妈在医院马上就要不行了，她好歹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你，见她一面有那么难吗？啊？”

        看这声泪俱下的哭诉，听这内容，嗯，来者是陈奕无疑了。

        旁边有个宝蓝色衣裳的老太太，本来已经要进楼里，闻言惊讶地回头张望。

        舒杲一直等陈奕说完，眼神一刻也没有在比自己低个两三厘米的弟弟身上停留，“放开。”

        舒杲的声音清澈，不低沉，但有别样的味道，像是雪山泠泠淌下的泉。

        这样的声音即使是没有情绪的说话，听起来也是要温柔一分的。

        “你他妈就知道这样装！”

        话音刚落，陈奕朝舒杲肩膀挥起就是一拳，把毫无防备的舒杲捶的趔趄几步才稳住。

        “哎哟哟打人嘞打人嘞！”门边的老太太走过来，“小伙子哎，他是不是不孝顺哦！哎哟哟现在的年头，不孝顺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喽！”

        老太太看起来要啰嗦没完，陈奕嫌她烦，“不关你事，走远点！”

        老太太自讨没趣，骂骂咧咧地进楼了。

        舒杲揉了一下肩膀，仍旧没看陈奕一眼，继续往前走，这回，又被陈奕拉住了。

        兮眠看的心急火燎，想拦住二人又没有办法。

        陈奕的拳头挥下来的一瞬间她就飞过去了，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拳头穿过自己身体，落在了舒杲身上。

        “想走啊？走啊！跟我一起走啊！妈在医院等着呢。”

        陈奕说着开始使蛮力拉着舒杲走，舒杲不发一言站在原地使着劲，就是不跟他走。

        陈奕看着他，越看越火大，“干嘛？不打服不听话？”

        “放开。”

        出乎意料的，舒杲的语气和刚才居然没什么差别。在陈奕越来越激动的反衬下，显出几分云淡风轻来。

        “好啊，我放开。”陈奕说着真放开了，紧接着就又是一拳挥到了舒杲下巴上，舒杲没躲开，硬生生挨了第二下。

        兮眠急得团团转，一时不慎，被花坛里掉落的枯枝绊倒，摔了个背朝天。

        “搞什么现在的绿化带这么神奇还带整蛊阿飘——咦？”

        她不是会从实物穿过去吗？

        哦！一定是现在联系加深了，她可以触碰它们了！

        兮眠拎起棍子加入战场的时候，陈奕已经把舒杲摁在了地上，舒杲架住了陈奕一只胳膊，陈奕另一只拳马上就要直逼舒杲面门！

        兮眠迅速飞过去，用木棍拦住了他。

        陈奕有些懵。

        他面前明明空无一物，为何他觉得拳头砸在了木头上？

        陈奕不死心又试了一次，拳头被挡住了。

        被他钳住的舒杲自然也发现了不对，皱起眉头。

        “喂，”陈奕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做什么了？”

        兮眠放下心来，看见陈奕面露怯色不由偷笑。

        舒杲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但他从现在开始，拥有专属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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