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沙袋

陪着丽卡露坐完第三趟，游览列车就停运休息了，安德的手脚也冻僵了。

        “还想去哪玩？”他搓着手问。

        “你冷了，先上车吧。”丽卡露一路不时回头，望着列车，难掩不舍。

        “你不会想回家了吧？”安德这次坐在了她的旁边，而不是对面。

        丽卡露摇摇头，没说话。

        安德心头一急——女孩子都是这样，有了想法却不说，让人猜，“要不要去吃东西？”

        丽卡露还是摇头。

        “喝酒？”

        丽卡露继续摇着头，眼珠却转了一圈，“我想……”

        安德把头凑过去，洗耳恭听，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说吧——”安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给她留出一点空间，“我都奉陪。”

        “我想要……”丽卡露抿着嘴唇，犹豫了几秒，“训练。”

        “啊？”安德懵了，他听得很清楚，却不相信——大半夜，她想去训练？

        “训练。”丽卡露又快速重复一遍。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能训练吗？”

        “当然不能。”丽卡露耸耸肩，“统帅圆桌给我的伤情鉴定结果是‘战力保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安德摇头，他不是很确定，大概是很严重的情况，和平年代不可能遇到的那种。

        “就是说，我已经失去作战能力，但是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有可能在未来得以恢复。”丽卡露的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冷静，好像说的并不是她自己，“所以，我可以‘保留’在统治军中，等待治疗，但不能参与任何任务，所有的训练设施也不再对我开放。”

        “什么时候的事？”安德替她感到委屈——这不就等于宣布了她职业生涯的结束。

        丽卡露淡淡叹了口气，“那天。”

        “贝娜通知你的？”安德明白了，那天的眼泪并非全是药物的作用，当时她哭喊的不能再上战场了，也不是崩溃中的胡言乱语。

        听到贝娜的名字，丽卡露眉一蹙，“不训练，人就废了。”

        “当然要练。”安德输入地址，车子启动，驶上了路，“我陪你练。”

        “去哪练？”这次是丽卡露主动靠近安德，探着脑袋要看他输入的地址。

        “当然是训练室。”安德用身体挡了她一下。

        “回总部吗？我要是进了训练室，会响警报的。”

        “不会。”安德拿出设备，低头按起来，“这么晚了，监控中心就剩几个值班的，搞得定。”

        丽卡露露出狐疑的笑容，静静看着安德是如何动动手指，就把总部大楼的安保系统搞定。

        “好了。”安德抬起头，得意地扬起嘴角。

        “陪练机器人也搞定了？”丽卡露瞄着他手中的设备。

        “要什么机器人？”安德放下设备，抓住她的右腕，把她的右手握成拳头，顶向自己的肩窝，“你有世界上最好的陪练。”

        “我可不会客气。”丽卡露用力一扭拳头。

        “嗷……”安德捂着肩头，装得一脸无辜，“你从来也没客气过。”

        丽卡露的脸颊忽然泛红，让安德有些慌乱，他本来还想和她算算，到现在为止，究竟被她打了几次，但是看她转头望向了窗外，也就不提了。

        “说好了，只是比划一下，点到为止。”安德把头靠在车窗上，正好看着她的睫毛，“你可不要害我被星星医生骂。”

        丽卡露点头答应，一路也都乖乖跟着安德，可是，到了训练室，却像变了一个人。她换上一件紧身的背心，露出手臂的肌肉线条，眼神专注得像一只狩猎的恶狼，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发带，两三下把一头长发扎成了一根笔直的马尾。

        “要动真格的了？”安德睁大眼睛，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丽卡露伸出食指挑衅，脚下似乎已经起风。

        “等一下……”安德还想再叮嘱不要受伤，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一只拳头已经飞过来。

        他躲闪及时，只感到一丝冷风划过鼻尖，又立刻抬起手臂，扛住了另一次进攻，然而，他整个人还没进入状态，脚步一直后退，被动抵挡了几下，就被丽卡露击中腹部，接着，又被她在膝盖上狠狠补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丽卡露俯视了他一眼，就稍稍弯腰，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安德扭扭脖子，又转转肩膀，对他来说，失利后最容易爆发出能量，所以，下一轮的进攻是属于他的。

        这不是和丽卡露的第一次交手，安德曾经在心中反复设计过击败她的战术，看到她接招时嘴角带笑，仿佛游刃有余，他更加需要赢得彻底，只是，她左手的伤，看上去不好，还是小心点，尤其是左侧。夷犹霎那，他又被她放倒在地。

        没等丽卡露伸手，安德就跳了起来。他有些急了，虚晃几下之后，手掌抓住机会侧劈，命中她的腰间。她夹起手臂，一只膝盖跪在地上，身体不自然的弯曲。

        “没事吧？”安德心脏一搅，乱了阵脚。

        丽卡露摇摇头，慢慢站起来，“再来。”

        她已经累了，安德明显感觉到，她的动作慢了，力道软了，动作的衔接也松散下来。他犹豫着，是让她几招，哄她开心，还是尽力而为，给她战士应有的尊严。

        “想什么呢？”丽卡露一把推开他，对他刚刚的分心很不满意。

        安德原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和心态，决定还是给她尊严。

        可是，她的体力真的很差，可能已经接近极限，安德轻易就让她脚步错乱的旋转一圈。跟着，她身体后仰，摇摇欲坠。

        安德拦腰扶住她，“好了，休息一会儿。”

        “再来一轮。”丽卡露不仅翻转身体逃离，还顺势把安德按在了肘下，抬腿一扫，他又栽向地板。

        第三次被丽卡露打到，安德终于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他单手撑地，下肢没有放松，而是盘旋而起，勾住她的双腿，借着自己起身的趋势，让她毫无挽回之力的向地面扑了下去。

        足够了，安德知道自己赢了，他在脑中预演着，在她扑倒后，他便将她的手臂拧紧在背后，让她不能动弹，若是制服，就用膝盖顶住她的脖子，若是致命，就用手肘锁住她的喉咙，但是，他实际的动作却是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倾斜身体，率先倒地，让她落在自己身上，两人翻滚起来，一圈一圈，直到他的后背撞在墙上，她撞进他的怀里。

        就这样静止了一会儿，各种新奇的冲动闯进安德的大脑，忍不住时，他就站了起来，“我去找点水喝。”

        也没管丽卡露还躺在地上，他快速走了。

        回来时，他看到丽卡露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给——”他把水递给她，在她旁边坐下来，“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丽卡露接过来，喝了一口，“在‘战力保留’的状态里，也不允许申请退休，恐怕我只能虚度生命了。”

        安德笑着摸了她的头顶，“我是问，以后你打算怎么训练？”

        丽卡露苦笑一声，“在家自己练。”

        “那多没感觉。”安德猛灌几口水，“不如，每天这个时候，你来总部，我陪你练。”

        丽卡露咬着嘴唇，垂下头，“安德，我……”

        “就当你指导我。”安德打断她，“不过，你要保证我通过下次晋升考核。”

        丽卡露歪头看着安德，“说实话，你这样的个人能力，在黄金时代，都非常少见。”

        “那怎么还每次都被你打得满地找牙？”

        “如果一对一，硬拼实力的话，就算在冬眠以前的状态下，我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赢你。”丽卡露眼神凝重，不像玩笑，“安德，是谁教的你？”

        “你认识——”安德双手攥着喝空的水瓶，“我的教练是雨者。”

        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安德扔下已经被他攥成球形的空瓶，“上次，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就这么定了。”丽卡露没接他的话题，“以后你就是我的沙袋，陪我练到爽。”

        “好！”安德拍拍胸脯，“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沙袋呢？”

        丽卡露边笑边摇头，这可不是安德想要看的反应。

        “怎么？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陪练？”他不服气的撅起嘴巴。

        “以前都是正坦陪我练——”丽卡露闭上眼睛，好像开启了回忆，“现在练不了了，他一百岁了。”

        又是一段沉默，比刚才的那段长了不少，太多问题在安德心中叠加，无一得到解答，庞氏家族、霍森长老、杀手袭击、贝娜的审讯，还有丽卡露的“战力保留”，这一切都源自正坦统帅的任务，他想弄明白，却不确定从何问起，“你……相信正坦统帅吗？”

        “相信？”丽卡露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安德隐隐畏惧，“我谁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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