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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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入计划第1874天：

        昨夜惊魂，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凌晨两点钟，我接最后一个晚班，正准备给三支特护舱做检查，灯突然就灭了，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窗碎了一地，实验室的警报哔哔扭扭响起来。

        我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眼看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窗子翻进来，几名保安举着手电赶过来，根本不是人影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我莫名的就觉得人影是冲着特护舱来的，赶紧蹲下，双手抱头。我的心跳飞快，人影的脚步更快，好像就要抓到我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截住了第一个人影。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身手了得，看得我眼花缭乱，打着打着，就不见了。

        这事一出，今天一大早，统治军就把实验室包围了，几名官员轮流找我问话，感觉就像被审讯。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就是真的没看清。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们还是不让走，天都快黑了，我的小雨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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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雨者掸去肩头的雨水，头发湿漉漉的，他却没有管。

        “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星星医生往窗外一看——明朗的天空不知为何飘起了一场太阳雨，“三天了。”

        “她是怎么过来的？”雨者急着往楼上走，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淋淋的脚印。

        星星医生追着他，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雨者走到楼梯下，突然停住了，“是安德送过来的？”

        星星医生不情愿地点了头，“说是在餐厅吃饭，聊到一些不愉快的话题，她情绪激动，吐了几口血，就晕倒了，送到我这的时候，指数已经跌倒病危的临界点。”

        雨者脸上毫无表情，拳头却在身体两侧慢慢攥紧，僵在楼梯口的两秒，让星星医生后悔叫他回来，“统治军来了三次，要把她接去医院，这种情况，交给别的医生，她就完了！正坦不肯见我。至于那个安德，把她丢下，就走了，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统治军的事交给我。”雨者又狠狠握了一下拳，“安德的事也交给我。”

        “小雨……”星星医生叫不住雨者，孩子大了，有了想法，不会再跟长辈商量，不过，他想的是什么，家长还是很清楚的。星星医生站在楼下连连叹气——上去看她一眼又能怎样，丽卡露那孩子鬼迷心窍，昏迷三天，只醒了一次，一睁眼就要安德。

        雨者确实只看了一眼，就风尘仆仆跑下楼，扔下一句“回总部”，走了。

        虽然“儿子”回来了，星星医生还是忐忐忑忑，统治军最近出了大事，从这几天来找她的那几位指挥官身上就看得出来，心浮气躁，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而且，高层异动的传言已经满天飞，就连医疗团队里都有人嘀咕——统帅圆桌正在进行架构重组，从战士到将军，人人自危。丽卡露和雨者恐怕是赶上了第一波，一个莫名其妙停职调查，另一个刚升职就被“发配”到了偏远的基地。

        星星医生越想越生气，吃完午餐，就开始在楼下来回转悠，准备着，要是再过来要人，就跟他们撕破脸。

        她在心中集着一股气，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要震三震。

        可是，最后等来的人，却是他的“儿子”。

        雨者手拎一只行李箱。星星医生看着，心头激动得一颤，“你要搬过来住？”

        “住几天。”雨者没多说，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星星医生决定不了是先帮小雨整整房间安顿下来，还是赶紧去市场买些他爱吃的东西准备晚餐？

        自打从统治军的学院毕业以后，小雨就没回家住过，不过，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星星医生还是给小雨留了一间卧室，准确的说，她为她的三个“孩子”都留了房间——二楼三间房，露露、小雨、还有丽卡露，一人一间。

        没想到，这一来，三间已经用上了两间。

        整个下午，打扫、采购、做饭、鼓鼓这里、弄弄那里，星星医生忙活着，刚刚集在心里的气，已经去了九霄云外。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小雨说，憋到晚餐，一吐为快。雨者低头吃，偶尔嗯一声。她觉得挺好，至少他听进去了。

        夜深人静，兴奋散去后，星星医生意识到，小雨搬来定是有他的目的。趁他去洗澡，她溜进他的房间，果然如她所料，他带了武器，数量不少，床头的抽屉、还有衣柜里都有。

        ——他是为了丽卡露的人身安全，才守在这里。

        丽卡露似乎真的需要保护。虽然，星星医生不知道小雨用了什么方法撼动了统帅圆桌，把她保在家里，统治军对她的态度已经翻天覆地的转变，他们查封了她的公寓，冻结了她的资产，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在所谓的调查结束之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

        不过，她这个样子倒是也去不了哪里。

        转眼间，雨者说的“住几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回来的真正目的，渐渐浮出水面。

        丽卡露带着高烧昏迷了七天，醒来后，雨者喂了她第一口粥，扶着她下床，一开始只能站一下，就要躺回床上，之后，慢慢地，可以走下楼，又过了几天，她终于可以去后院晒晒太阳。

        七十几年没进食，她的消化系统损伤最大，这几个月又没少喝酒，受伤后，跟着那个安德，更是没有调养好，所以这次病倒，她就不太吃得下东西，连流食都困难，雨者把全部的耐心都给了她，陪着她，一点一点，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吃几口。

        每天晚上，他们两个人会一起追些无厘头的剧，沙发各坐一角，笑声不断。

        她急着恢复训练，雨者就小心翼翼地陪练。

        有几次，她闷得不行，他就带她出去放放风，一走就是一个下午，也不说去了哪。

        这些，星星医生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丽卡露的人生跌入谷底，男人跑了、事业没了、身体也垮了，同时经受三重打击，虽然脸上嘻嘻哈哈，但是身心千疮百孔。这座房子，对她来说，就像一座避风的洞穴，她把自己蜷起来疗伤，不知不觉，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把雨者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亲人——一个大哥哥。

        好呀，太好了，星星医生想着，“儿女”围在身边，这难道不是她几十年来一直憧憬的天伦之乐吗？

        只可惜，雨者可不想扮演什么哥哥。星星医生时常躲在一旁观察，他看丽卡露的眼神里，全是执着。从小到大，大家都说雨者性情温和、与世无争，那是因为那些人不了解雨者，只有星星医生最清楚，他那份淡然背后，是对目标的清晰与坚定，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急功近利，他耐得住，可以等，不断尝试，慢慢争取。

        想到这里，星星医生有些害怕，同住一片屋檐下，一个脆弱，一个殷勤，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她相信，小雨几乎必会得手。可是，丽卡露没几年好活了，这是没人可以改变的事实。眼看心爱的人离去，却无能为力，将是多大的打击？星星医生怎么也不忍心让小雨遭受这样的经历，她宁愿陪着丽卡露的那个人是安德。可是，在关键时刻甩手消失的男人，怎么能要？丽卡露余生无几，却把时间浪费在那种烂人身上，星星医生想着都心疼。短暂的生命里，尝到一点幸福的滋味，难道不是她应得的？小雨一定能给她。可是……

        星星医生陷在怪圈里，来回来去折磨自己，眉头都皱疼了。这两个孩子，真是不省心，她扔下手中的事，上了楼，准备找他们聊聊。

        她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望着左右两扇门，情景似曾相识，好像有那么一个夏日，天气就和今天差不多，绵绵的小雨下个没完，午后空气特别潮湿，露露和小雨暑假归来，各自躲在房间里。

        露露房门紧锁，里面轰隆隆的音乐声放得吵闹，就像一道无形的警戒线，让人请勿靠近。

        对面小雨的房间，静悄悄的，一道细细的门缝，就像他永远给别人留着一点迂回的空间。

        星星医生往门缝里一望，就听小雨说了声：“进来吧。”

        星星医生推开门，时空的线索仍在纠缠不清，只是眼前的小雨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她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按着小雨十六岁时的模样布置了这个房间，让他坐在那张小书桌前，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周末还要办公吗？”星星雨生顺手捡起地上两件衣服，脏不脏的都要去洗洗，“我帮你换张桌子吧。”

        “不用。”雨者扭动椅子，转了半圈，腿终于伸直了，“我们等下要出门。”

        “嗯……”星星医生把那两件衣服挂在胳膊上，“小雨呀，有些事，阿姨想跟你聊聊。”

        雨者手心一拍额头，咬着嘴唇，眼眉一皱，好似吃到一口生姜，样子倒是像极了十六岁。

        他越不想听，星星医生越要说，“小时候，你一放学，就往冬眠实验室跑，玩到夜里，都不肯回家。后来，你去了统治军的学院，要住校，到了周末，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催着我去加班，我说要带你看场球赛，你都不要。十二岁那年，你突然就变了，再也不想来实验室找我了。”

        雨者左右扭着椅子，不说话。

        星星医生坐在他的单人床上，床单上的小熊图案，就算是小时候，他也不会喜欢。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来了。”星星医生淡淡地笑了，“实验室的储藏室里，有一个洞，可以通到冬眠区，每次你过来，就偷偷爬进去，去看丽卡露，我打点了保安，说你只是个小孩子，只是看看，没关系。直到十二岁，你长高了、也长壮了，钻不过去了，就不来了。”

        雨者抓着头发，低下了头。

        “二十几年了，你交过的女朋友，两只手的手指加起来，都不够数了。我以为，你早把丽卡露忘了。”

        “有那么多女朋友吗？”雨者抿嘴一笑。

        “阿姨没有别的意思——”星星医生向前探身，想去抚一下小雨摊在大腿上的手，可是，又收住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丽卡露……”

        雨者倏地站起来，“那个洞，不是安全隐患吗？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封起来？”

        “艾莉老师嘱咐我不要封，严加监控就好。”

        雨者两步踱到门口。

        星星医生站起来，小步跟上，“你别走，我不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我们要出门。”雨者跨过门槛，又是两步，走到丽卡露的门前，伸手咚咚敲了两下。

        “你们去哪？”星星医生站在雨者身后，拼命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雨者侧头，“我要带她去找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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