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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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似乎根本无坚不摧。
安德鲁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脸上流连。
创世神垂着眼看她，这种姿势下也还是气势非凡。
与生俱来的强者啊。
因为半合的眼帘，竟然还显出一种散漫。
“看到她的第一眼。”
安德鲁放开他。
“怎么会？我和她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安德鲁退开一步，偏头看着他。
“情感。”
安德鲁想了想，食指轻抬。
另一只膝盖也被刺穿，创世神彻底跪下去。
安德鲁看着他的头顶。
顺眼多了。
如果不是光明神如此高尚，遵守约定，不用神力。她明着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发挥空间。
而卑鄙者如普罗米，她另外有手段。如果不是神插手，她能让他更凄惨。死了对他才是解脱。在她那里，他连死也不配。
“我的情感哪里不对吗？”
安德鲁对自己的表现从头到尾都很满意。
就是为了这张脸，给他当牛做马，人们也要抢得头破血流的。对着创世神那张熟悉的脸，那副熟悉嗓音和身体，她自我攻略得很到位。
想骗别人，先骗自己。
她的所有情感，都不全是假的，所以动人。
“我假吗？”
安德鲁低笑。
“您觉得，幻境里的人，比我这个真人要真吗？”
“我跪着的时候假吗？”
“您觉得假，那我跪在你面前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安德鲁厌倦了他的表情，不再去看，只俯视他的头顶。
安德鲁认真地替他评价：“我再假，也比您现在这副无聊样子有趣吧。”
“幻境里，她的情感真吗？”
“再真，不也背叛您了。”
“还是，您把她当成我了？”
“不对，您分不清了吧。”
安德鲁看着他的头顶，没有再关注他的神色。比起白费口舌，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法阵。
“最后问一个问题，怎么发现我不在幻境里的？”
神说：“你的法阵，我替你改过。”所以对阵法排布一清二楚。
安德鲁知道他指的是科林书院里的时候。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了？”
她连嘲讽的敬称也懒得用了。好笑地看着，多余的话没有说，更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轻蔑已经不言而喻。
她从头到尾都分得清清楚楚，彻底把他和兰阿割裂成两个不相干的人。
“听说你可以感知到，他的一切感觉。”
“和我牵手，”
“被我抱着，”
“跟我接吻，”
“是什么感觉？”
恶意都归他。
在她缔造的世界里，创世神只是一个普通人。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开始重影，有种灵魂强行要抽离自己身体的脱力感，和溺水者一样。
安德鲁再次蹲下身，侧过头，就在他耳边，不远不近：“现在你还不难受吗？”
“我讨厌痛，没骗你。”
“最讨厌别人让我痛。”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闭上眼睛，还是连着眼帘都被烧烂了。”
“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喉咙里长出全身都是锥子一样的倒刺的刺棘草。”
“弥望海里，我鼻腔里全是液体，全身却像被火烧，痛得我想死。”
“你让我痛的时候，不止这些。”
安德鲁仔细看，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还有没有意识，也难说。毕竟他无论听见什么话，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同样是没有表情，她还是更喜欢他现在一点。安德鲁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点也不柔软，肩还那么宽，看上去瘦却沉得要命，不像多雅——替他把脸上细密的冷汗拭去。
安德鲁的手这一次终于落下，切实地勾勒过他的脸。
她在自己缔造的世界里，被前所未有的自在感托着，心旷神怡的时候，嗅到了她从未在意过的，他颈间泠然的气息。
一场暴雪过后，山顶最靠近天空的那层雪的气息。被稀薄的空气包围，最后降临，最早融化的那一重雪。
“但凡你用这张脸，来劝劝我，怎么会有今天。”
不会有人愿意辜负他。
卓绝的意志维持着他惨烈存活的清醒，哪怕他已经难以控制身体，意识仍不为所动。
又是假的。
在草原里，她劳作一会，就气喘吁吁。沾上一点体力的活，也都由他承担。但她现在一只手能扶住自己，轻轻松松。
假的。
伪作柔弱的，斑斓的动物，故作无力，骗取垂怜，舌下藏了怎样的毒汁。
“这张脸”和兰阿一模一样的脸吗？
神明会被众星捧月，会被万人敬仰，会被顶礼膜拜。
什么时候被提过要求。
放到萨特莱特，她在光明广场被烧死一百次也不过分。
安德鲁缓缓地低下头，神游天外。
她是真这么想的呢。算pua吗？彼此彼此，来而不往非礼也。
创世神感受到眼睛上的痒意的时候，安德鲁已经吻过他沾着少许生理眼泪的羽睫。
徜徉在阳光下的白蝴蝶一样。
她离开，轻轻地搂过他，扶稳他劲瘦的腰，再按着他的头靠向自己，另一只手温柔地，缓慢地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青年的头靠在她颈窝里。安德鲁蹲得腿麻，于是退一步坐下，让他整个人彻底靠在自己身上。
画面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馨。
“这样会好受一点吗？”
她一边轻柔地耐心拍着，一边轻声细语地絮絮，怕惊扰他一样。
“在我的幻境里做了一次人，什么感受？”
她柔声说：“你看。”
“你连人都做不好，要怎么做神？”
“神界的一天，在幻境里，是七百六十二个莱特年。”
“你要在这里过七百年。”
“有什么想问的吗？”
安德鲁侧过头，食指和中指并拢，压住他的惨淡的唇瓣，几乎没有用力。
撬开牙齿，伸进去，按压他的舌根。
软而热。
看来神的舌头跟普通人也没有区别。
刚刚世界归位的时候，她好奇心作祟，少给了他一截脊椎。现在他已经连话也说不了。舌头一动不动，牙关也顺从地张开，连咬她一口都做不到，还不如普通人。
安德鲁验证不出结果，快要确定他是真的昏过去了，又觉得不能质疑神的强大。干脆懒得再想。
她把手拿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在创世神微张的唇边拉了一条细银丝。
让人看了能疯。
一个清洁术，一切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德鲁微低着头。
是很像拥抱的姿势。现在看起来很像相互依偎。
“想问她为什么背叛你吗？还是想问关于我的。”
安德鲁心软地把他抱紧了一下，让他靠近一点，这个姿势不会让人太难受。用的力道甚至有些怜惜。
“这个世界里，她，也就是另一个我，逃过了你的审判。她也就没有去神界。”
少女眼睛没有瞎，喉咙里也不会长出恐怖的东西。
“普罗米提前死亡，她救下了帕切克。”
莫须有的苦，少女一点也没有吃。
她提前确认了兰阿的身份，把兰阿和你当成了同一个人。”
想到创世神对幻境里那个自己的印象，安德鲁语气有点揶揄，低声调笑：“她怎么看都不像我，除了一心想回家。”
恋爱脑。不会分析局势。没有一点像她。除了骗人的时候，熟悉的无耻和不择手段，连骗婚的事都干出来了，否则她都不敢认这是自己。
“不经事的人，说的谎都要可信一点。”
还带着一丝没有完全泯灭的单纯和希冀的神情，你只希望让它们越来越多，在她眼底盈满。让她大胆地去再次相信人间。
安德鲁在这个世界里从来不这样，和她怎么看都像两个人。
安德鲁最后给出答案。
“她背叛你，命运如此。”
“合该如此。”
“至于我。”
“你看到了吧？我第一次在幻雾之森里的样子。”
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我自作主张想保住兰阿那一次，是真的想过死。”
她不遗余力的攻击只在创世神脸上留了个皮外伤，如果不是兰阿，即使创世神作沙包不躲不还手，她会自己力竭而亡。
“我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有人都不好过，我才能好过。”
“让我快乐吧。”
她说的，又有几句是真话，又有几句假话？
安德鲁笑笑，“睡吧，安心地睡一觉。”
他活了多久？以埃洛塔在幻雾之森留下的记忆看，一百多年？还是几百年？
他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两个，从那以后他大半时间只能沉睡。严格地计算，他只有几十岁。
醒来还有精彩的情节等着你。让你知道你曾经历过的有多平淡无奇。
七百六十二年里，你也只能安心地睡这一觉了。
安德鲁轻缓地在他背上拍着，像这里的妇女哄小孩子入睡一样，慢慢轻声唱起歌。
是他听过的，和她在忏悔室里唱的旋律一样，歌词变了。
声音里多了些悲悯。
无情又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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