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厅堂上，青王与三位统帅端坐。

        下面，几百名成员分立，一片肃穆，中间跪着的，是韩绿雅。

        她身边，孟、白、吴、叶四人候立，剑出鞘，握在手中。

        孟庆铎与白梦涵是押送她的侍卫，吴温霜和叶沐雪则是作为当事者来对证。

        “赤门单巳韩绿雅，你是否承认，自己生有异变之心，公然与组织作对，出手伤人？”统帅面容平静。

        “我承认。”她的表情阴冷。

        “你是否承认，自己与组织已无法共存？”

        “我承认。”

        “玄门单甲，告诉她，该如何处理？”

        孟庆铎高声一呼，“背叛组织者……”

        “杀无赦！”众人齐声高呼。

        “既如此，斩了吧。”统帅轻轻点头。

        各人正准备退出去，忽听到一句尖锐的叫喊，且慢！

        是韩绿雅。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四把剑同时指向她。

        她不紧不慢，“我要质疑你们的决定。”

        孟庆铎面露不屑，正准备反驳她的质疑，却被白梦涵轻轻拉住了，吴温霜则紧张地攥紧了剑。

        “你承认你伤了人。”

        “对。”

        “你承认你不服从于组织。”

        “对。”

        “你承认，背叛组织者，必杀之。”

        “对。”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对你们所谓的组织提出质疑，”她从容地说，“我承认我不服从于它，但我不承认背叛。我既然从未服从，又何谈背叛？况且这不过是一个生有篡位之心的藩王手下的军队，根本不值一提，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为民请命，却妄图反对民心所向的朝廷，真是可笑至极！”

        吴温霜冷汗淋漓，她知道，这才是韩绿雅的目的。

        可以说，韩绿雅的被擒，有半自愿的成分。倘若成功脱逃，似乎定能离间吴温霜和统帅——但她可能不知道几人的关系——更可能的，是被抓住，那她一定要做出些什么来。

        最强大的武器，是人心。

        如果人心散了，组织也将不复存在。

        但她还要等，还轮不到她出手。

        二统帅微笑着，“可怜的孩子，你如何知道，朝廷是民心所向呢？”

        “温太公，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会从你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口中说出。”她针锤相对。

        “韩绿雅，你能告诉我，青州以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白梦涵平和地笑着。

        “无论如何，都比这里强。”韩绿雅有些招架不住了。

        “二统帅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可怜，可怜又可悲，除了朝廷什么都看不到。”白梦涵柔声道。

        白梦涵善用柔招，这一句不轻重的话，把韩绿雅逼向了崩溃。

        “够了，你告诉我，除了朝廷，有什么能改变民间一片大乱的局面吗？倘若你们起兵，世间只会更乱，难道不是和你们的宗旨相违背吗？”

        她的目的达到了，屋子中的成员开始窃窃私语。

        “安静一下。”吴温霜双手紧紧攥着剑，平静地说，声音不高。在这场没有鲜血的斗争中，谁能稳住，便胜券在握。像韩绿雅那样声嘶力竭，只会将自己的底牌暴露无遗。她心知，只要自己稳住，就已经赢了。

        “各位，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听我讲个故事。”

        “有这样一个女孩，不同于其他在家学琴棋书画，女红下厨的女孩，她在很小的年纪就学了武。她是江州人，江王上位初期，社会动荡不安。她作为贼兵不敢扰，官兵不敢欺的武生，眼睁睁地目睹了无数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的惨剧，甚至自己的家人全部死在乱兵之中，也无能为力。十二岁的时候，她被送到青州和江州的边境巡边，与寥寥几个青州士兵的接触中，她惊奇地发现与死气沉沉的江州军相比，青州士兵显得快乐而无忧无虑。她没有在意，以为是那几个人未曾体会到人间的险恶。三年后，她换防回去，加人了民间的护卫队，以为，终于有机会，去保护无辜的百姓，却发现护卫队本是为自身利益存在，烧杀抢掠，一样不少。她一怒之下，离开护卫队，加入了江州军。”

        吴温霜咽了咽口水，继续平静地讲下去。

        “一年多之后，朝廷认定青州叛乱，她上了青州战场。去之前她一心认定，自己是为了正义而战，是青州的叛军，把青州搅得民不聊生。然而，她发现，事情可能有些跑偏，青州军没带多少利器上战场，暗器无毒，用的迷药也几乎不伤人，战后还把迷倒的江州军士送了回来。她在多处旧伤复发，外加负了数十道新伤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青州女孩。她也是士兵，但丝毫不顾及她们是敌人，而是仅凭曾经巡边见过面的情分，带她回了家。但她晚上在外面漫步的时候，倒在了外面，被青王的执勤队看到，带回青王府。她的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在座的诸位，有能理解这个故事的，也就理解了组织的存在。不能理解的则是命比较好，生在时局比较稳定的地方。没关系，你们会有机会去各地见识不同的情况。”

        她转向韩绿雅，“韩绿雅，我猜，你是个朝廷官员，或是生在官宦之家吧？你们被朝廷用百姓的血汗供养着，当然不明白民生疾苦。知道过度的压迫会导致什么吗？是反抗！被欺压到极点的百姓定会奋起反抗，因为不反抗，朝廷也不给活路，倒不如放手一搏。现在我们这群人，不过是要帮他们提早脱离苦海。况且，与天下换姓来比，亲王执政更能接受吧？”她结束了讲述，傲然挺立在韩绿雅身后，屋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品味她的陈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梦涵轻声问韩绿雅，后者摇头。

        “那么……”统帅正要发话，吴温霜打断了他。

        “统帅，能留她一命吗？让她看遍人间疾苦再死，也算是让她死有所得。”

        统帅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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