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画面就这样停留在周寂潮微微抬头，即将开口的时刻。

        啧！这剪辑！叶淮好奇得不得了：周寂潮究竟是想说什么？他可能会说“这不值一提”，然后跟那个人讲自己怎么操纵太一，安静地处置完虫潮的吧。

        之前看周寂潮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倒是不清楚这位战神在跟战友相处的过程中又是什么样子。也许很随和也说不定。

        而那个人口中所说的救了他的命，不知道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周寂潮在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身陷困境的人，然后挺身而出帮助了他？

        要是这样，叶淮更佩服他了，周寂潮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不拘于自己的个人成就，顾及他人性命，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少见，可以称得上侠肝义胆。

        他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接着，叶淮把视线重新投回电子书本。

        就看到全息视频自动缩小了，一段简短的话弹了出来：“星历397年，在一次边缘星搜索返航途中，第三巡逻小队两名成员突遇磁虫虫潮，由于附近存在虫母，使用载装武器将引起虫母注意，小队长周寂潮上尉临危不乱，驾驶机甲太一诱导虫群进入强磁场，成功阻拦虫潮，两人顺利返航。”

        记载在历史里的话语平实直白，讲明了前因后果，此外没有多余的情绪。但叶淮想到刚刚那个男人带着颤音的声音，这句“救了他的命”更显生动。

        不知道为什么，叶淮感觉，周寂潮当时肯定会说，“没什么好谢的。”

        “没什么的，科莫中尉，不用谢。”周寂潮说道。

        “那么——我请求您，让我成为您的副手！”男人的声音大了很多，带着十足的期待和决心。

        周寂潮沉默了片刻，问：“科莫中尉，你的意思是，要追随我？”

        科莫依然十分激动，说：“是的！请让我追随您。”

        ……

        被迫留在机甲研究部打杂的周寂潮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知道怎么毫无缘由地回忆起了这件事情。

        看了周寂潮驾驶太一的片段，叶淮像是又被打了一针鸡血，迫切地想要提升体质，早日驾驶属于自己的机甲。之前他本来打算晚上再去校医室找祝一帆的，但现在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立刻找祝一帆测试，看自己今天体质是不是又有一点提升。

        旁边的伊莱恩仍然垂着头，但看起来他比刚出全息舱时要好得多。想着自己的室友是个闷性子，叶淮也有点担心他，正想问他，公共悬浮车就已经停了，到达宿舍楼附近的站点。

        悬浮车刚停，伊莱恩就从低落中醒转过来，调整好表情，对叶淮说：“走吧。”

        伊莱恩的表情虽然勉强，却并不像是即将进行真心倾诉的样子，叶淮猜测着，说了声“好”，跟着他站起来。

        临出车门前，叶淮想起自己的计划，顿住了：“伊莱恩，要不你先回去？我先去校医室把阿喔领回来。”

        伊莱恩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说完独自下了车。

        车门关闭，车窗播放着窗外建筑的固定画面，看起来伊莱恩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叶淮多少有点担心和内疚，但根据他的经验，对待这样的陷入情绪中，但还没有跟自己足够交心的朋友，最好是静观其变。

        刚到校医室，叶淮就发现里面来了不少学员，看制服有正式学员，也有预备班的。果然如同祝一帆所说，他有点忙不过来了。

        本来除了预备班的个别菜鸟，第一军校校园里的学员，基本可以说得上是帝国身体素质最优秀的一批年轻人，少有头疼脑热的毛病，对于他们来说，校医室常年是个摆设。可这次机甲联赛的竞选一来，除了参赛的正式班学员需要在高强度训练后及时调养，预备班为了随队陪同的资格，把自己练伤的人也是大把。这就造成了校医室人山人海的景象。

        “医生，还没轮到我用恢复舱吗？都排队好久了……”有人抱怨道。

        祝一帆嘴角抽了抽：“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吧？这点小伤用恢复舱是浪费资源，你非要用就得等着，其他学员用完了再到你。”

        “可我还等着晚上继续训练呢！”那学员有点委屈。

        “几点？”祝一帆问。

        那学员被这话问得呆住了，愣了下才说：“晚上10点。”

        祝一帆抬腕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然后说：“没事。到点你都自愈了。”

        其他人没忍住笑了出声。

        那个学员脸臊得通红，急匆匆地跑了。

        “笑什么笑？该走的也学学人家，自觉点赶紧走。你们这些小毛病，吃了我开的药剂基本明早上就好了七成，非赖着用恢复舱，要是上了实训星，上了战场，有机会用恢复舱吗？”祝一帆肃整了表情，训道。

        叶淮看到祝一帆严肃训话的模样，感觉十分稀奇，莫名觉得他跟祁教官有点像，还挺能唬人的。

        那群学员看来也很吃这套，一时间校医室的骚动都平息了。

        祝一帆得意地扬起嘴角，一转身看见叶淮，有点惊讶：“这么早就过来拿阿喔了？”

        叶淮摆摆手：“没没，它现在正是派的上用场的时候，等您忙完了再说吧。”

        祝一帆一笑：“那你再等等。我把这些‘病人’处理完了再来聊。”

        他这话一出，剩下那些学员也没好意思赖着了，跟他打了招呼，灰溜溜地陆续从校医室走了出去。

        祝一帆看着他们往外走，很悠闲地接了一杯水，又给叶淮倒了一杯。等清了场，才说：“现在就带阿喔走？”

        叶淮摆摆手：“祝医生，我找您还有别的事。”

        “你说。”祝一帆让ai关上校医室的大门，说。

        “那个，您还记得上次跟我说的，帮我做体质跟踪记录的事吗？”

        祝一帆眉头一挑：“怎么啦？”

        叶淮不大好意思地说：“就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做记录，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祝一帆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倒是不需要专门准备什么……不过，信息素和器官发育状况这方面可能要先做个简单的检查，你知道的，人的体质跟这些都有一定的联系。”

        叶淮这辈子生理学知识基本为零，上辈子的知识又用不上，听得似懂非懂，心想祝一帆毕竟是专业的，当即点头：“可以的，一切看您安排。”

        祝一帆笑眯眯道：“那要不，今天就开始？我看你好像有点着急。”

        叶淮被他点破了想法，不大好意思，咳嗽一声说：“我只是想要早一点开上我自己的机甲。”

        祝一帆突然有些好奇：“说起来，小叶，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开机甲呢？”

        叶淮没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个话题，其实如果是别人，比如伊莱恩，他可能就说了真话。因为身世，因为周寂潮。但对着祝一帆这个对他的身份有一定了解的人，叶淮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祝一帆倒没有强求答案，摸了摸后脑勺，尴尬道：“不好意思，咱们略过这个话题——那要不，现在就开始检查？”

        叶淮从善如流：“可以的。”

        接着就看到祝一帆走向房间的一面，在金属墙壁上摸索，不知碰到了什么，轻微的一声响过后，他背后的地面突然开了一个大洞，露出通向地下的银白色楼道。

        全金属包裹的通道有些狭窄，顺着向下看去，只看到里面透出来的柔和的冷光，此外什么也看不见，十分神秘。

        “走，下去吧。”祝一帆走在前头，唤道。

        叶淮一手摸着墙面，小心翼翼地跟在祝一帆背后往通道底下走，接着就看到了这个遍布各种仪器的地下室。

        那些仪器他基本见所未见，唯一一个眼熟的，看着跟周家那个价值不菲的恢复舱一模一样。但在这间屋子里，它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扔在了角落。

        祝一帆带他到了一个半透明的蛋型全息舱前，说：“你先坐进去，我给你接入全息模式。检测过程中可能会触发一些场景，但主要是为了提取你在快乐、悲伤、激动、恐惧等等时刻的信息素，不用太投入精神进去，也不要太抗拒。”

        叶淮坐上去，答应下来，手指有点紧张地捏紧了裤子。

        祝一帆在他额头和太阳穴贴上了金属触点，然后帮他扣上了全息舱的外壳。

        全息舱暗了下来，叶淮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重力束缚，飘在了一小片空间之内。躯体的疲倦好像也被带走了，就像是回到了胎儿时期，蜷在母体中一样，有着无限的安全感。

        叶淮睡着了。

        他梦见了小时候，院长妈妈给大家买了许多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棒棒糖回来，说表现好得到表扬的小朋友每次可以得到一颗星星，五颗星星可以换一颗棒棒糖。

        他努力地存啊存，终于存够了小星星，得到了一颗橘子味的棒棒糖，接着立刻放到了衣兜里，时不时摸一下，一直到睡觉前，才忍不住拆开来尝。

        好甜啊！可是，橘子不是酸溜溜的吗？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橘子，但是他好喜欢这个味道，舔一下，就着窗户的月光看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棒棒糖就没有了。

        吃了一半，舌头都舔的有点皱巴巴的了，他才非常舍不得地拿出棒棒糖，小心地用糖纸包起来，打算存到明天继续吃。

        睡觉前他舔了舔牙齿，感觉整张嘴里都是橘子味儿的。那晚的梦也是橘子味儿的。

        然后棒棒糖没有了。因为他忘记把棒棒糖从衣服兜里拿出来，生活阿姨就把小朋友的衣服一起拿去洗掉了。

        然后，他长得飞快，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拿到了军校的通知书。

        骑着车回以前的福利院报喜，路上看到一个年轻学生在河水里挣扎。他二话不说，丢下单车，跳下河。等把人送到河边，他已经没了力气。

        眼前的河水浑浊，他眼睛都看不清了……

        “……叶淮，醒醒。”叶淮发现有人在推自己。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到眼前是明亮的地下室，自己在金属的全息舱里，而祝一帆正担忧地看向他：“你没事吧？”

        叶淮摇摇头，没有说话。

        祝一帆道：“我看脑电波监控，发现你情绪起伏很大，就赶紧中止了。好在信息素已经提取得差不多。你现在还可以做体质检查吗？”

        叶淮缓了缓，说：“没事的，我可以。”

        以前看人家都说恍如隔世，真的隔了一世的时候，才发现有的东西真的是刻在了记忆里。当时濒死的痛苦和恐惧是真实的，但是后悔倒是不后悔。这个机器显然放大了当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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