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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陌柯(三)


江昀寒不知想到些什么,哼了一声:“她聪慧,她可真聪慧,城门楼子上往下跳的时候也不见她聪慧。”

        江白不明所以:“城门楼上往下跳?”

        江昀寒摆摆手:“没什么,大哥回来了不管什么时辰,都来叫我。”

        江白:“是。”

        “还有,太仆寺可有消息传来?”

        “王爷。”江白神色勉强,“别等了,太仆寺的战马皆造有名册,其数量兵部怎会不知。”

        江昀寒牙关紧闭,久久未语。

        有人盼天明,自有人盼天黑。

        沈时和疯魔半日,晚些时候坐在廊下不再动弹。

        现在东厢床上躺着的是她唯一的希望,可若是连那点希望都没了,她不觉得还能活着从这晋王府走出去。

        “时和,你在想什么?”

        沈时和偏头看周苒:“没什么,陌柯还是醒不来?”

        “是,先前我见有人给他灌了一碗药,后来就没动静了。”

        “今日,初三了。”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眼下这境况,可怎么才好。”

        是啊,怎么才好。

        陌柯说晋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皆因他手底下养着的死士见不得天日,没有由头,但若是她过生辰,晋王怕是能回来的,早在一两日,晚也不过初七,她得离开了。

        她琢磨着,七夕那晚京中有花市,而七夕那日凡未出阁的女子皆可着盛装出游,七娘台怕是已经搭建好了,这一日她能用来做些什么呢?

        可恼,为了自由身离开钟山,为了自由身离开文王府,未料掉进了真正的牢狱。

        她重活这一世做什么?

        眼下也只盼着陌柯无事,盼着李原不要回来,还盼着江昀寒不计前嫌救救她。

        晚饭用罢沈时和早早歇息,周苒害怕,与她同睡在床上,待周苒睡着后她起身立在窗前,盯着东厢。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皎皎,促织声声,只得见东厢窗子一起一落,仿佛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沈时和心中陡然一紧,不由得往墙角挪了挪步子。

        之后约摸一刻钟,院子里静悄悄的,再无声响。

        床上的周苒翻个身子,沈时和也会吓一跳。

        等着等着困意漫上双眼,幸好是白日里睡得多,不然她万万等不到这个时辰,正想着人怎么还不回来,她眼前的窗子一起一落,眨眼间地上便多了个人。

        “姐姐在等我?”那人借着月光扮乖,巴掌大小的脸上眼睛一眨一眨的。

        沈时和惊得后退两步,陌柯伸手扶住她。

        “你,你,你又又去……”

        “杀人了。”陌柯像是在说“我去吃了顿饭”一样轻快,“姐姐不要多问了,主子说你胆子小。”

        沈时和:“……”

        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沈时和自认还稳得住。

        “我听周苒说徐太医用针扎你,你都醒不来,可为何你总能好端端的出现在我跟前呢?”

        “哦~”陌柯从果盘里拈起一颗不大新鲜葡萄丢进嘴里,嚼了嚼觉得味道不好,吐出来,“那个姓徐的老头给我下药,药进肚子里就是一刀捅死也醒不来。”

        “那你……”

        “我不一样,我是在百毒缸里长大的,有位乡野郎中天天拿我试药,不然主子也不让我来,可虽然那药对我无用,总要装装样子,那姓徐的老头找穴位倒是找的挺准,幸好我扛过去了。”

        “毒……毒,试试药?”

        “姐姐,我不和你多说,主子说那晋王爷一两日便会回来,主子让我告知姐姐一声,若是想离开了尽早告诉我,主子好安排。”

        说完陌柯就要走,沈时和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把陌柯反吓了一跳。

        “我走,我现在就想走。”

        陌柯:“……”

        陌柯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姐姐,主子说你生他气呢,恐一时半会儿不想走……”

        “我走。”

        这或许是她最坚定的一次,不想其他,只想离开。

        陌柯一下一下抠开沈时和死拽着他的手,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再等等,我会告诉主子的。”

        然后才原路返回。

        沈时和心中仿佛有块大石头落地,却不敢松懈,她小心翼翼趴回床上,躺下。

        江昀寒睡不着。

        五更天,江昀寒在朝松院里来回踱步。

        “她想回来了!她想回来了!江白你听听,她想回来了,她去的时候那般大无畏,我只剩下低声下气求她,她却义无反顾,这会儿想回来了,哼!”

        江白站的不远,小声嘀咕:“姑娘不也把陌柯带进去了嘛,再说了,姑娘在晋王府也没惹什么乱子,您担心就担心,说这些干嘛……”

        江昀寒看过来:“你说什么?”

        江白站直了不再多言。

        “算她不笨,知道自保,还知道想法子离开。”江昀寒又哼了一声,念了几句。

        眼看天边渐明,城门将开,江白忍不住提醒道:“王爷,陌叶等您吩咐呢。”

        江昀寒瘪瘪嘴:“让她找个机会进去,把周苒换出来。”

        江白疑惑:“换周苒?难道不是将沈姑娘换出来吗?”

        江昀寒瞪了江白一眼:“你知道晋王爷几时回京?他若是回来的早了,咱们又来不及撤出来,陌叶能替的了晋王府的公主?”他停顿片刻说,“何况那丫头把周苒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救她出来留下周苒不如直接杀了她。”

        江白:“……”

        “遵命。”

        又死了人,只是昨日赵管家将雅院的丫鬟仆从们叫出去训斥之后如今个个缄口不言,周苒从外面回来,端着一碟子叫不出名字的点心,说:“时和,今日院里沉闷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沈时和站在窗边看东厢,应道:“出不出事都和咱们没干系,左右都是这院子里的困兽,知道了也是平添惶恐。”

        周苒点点头:“不过东厢倒是挺热闹的。”

        是啊,热闹极了,单单这会子就进去了三四拨人。

        “都是太医?”沈时和问。

        “是吧,也没穿官袍,看不出来。”周苒递给她一杯茶,“时和,你说那孩子生的什么病啊,那位徐太医瞧着也是医术高明的,偏偏治了这许久都治不好。”

        沈时和撇开目光依着窗棱坐下,淡淡道:“这世上疑难杂症多了,许是那位徐太医也不曾见过吧。”

        周苒没再多问,沈时和透过窗口往外看,她不知道陌柯口中所谓的“扛过去”是怎么个扛法,也不知道这群人要对他做什么。

        “过去看看吗?”周苒问。

        沈时和摇摇头:“再等等。”

        约摸一刻钟过去,北屋里“啪”的一声碎了些什么,有婆子赶过来看,却见沈时和疯疯癫癫地从屋里跑出来,直冲冲进了东厢。

        “哐”的一声,两扇门砸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殿下,殿下~”

        乱成一团。

        赵管家及诸位太医都反应不及,任由沈时和一路跑到床边。

        “赵顺德,你想做什么?你们都想做什么?”沈时和也不知自己怎么发出这等凄厉的喊声,她护在陌柯身上,陌柯如一个死人,一动不动。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赵管家上前问道。

        “昨日与前日,王府日日死人,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半句话都不说,我说我害怕,你也不闻不问,这便罢了,总归是我这捡来的公主无权无势,说话也没几斤分量,我认了。”沈时和双目猩红,质问着,“这孩子在床上躺了这些时日,徐太医日日来看,日日说他要醒,他说我便信,可到今日他不仅醒不过来,反倒睡得越来越死,明明进府时还能动动手指说句话的,这是怎么了?”

        “殿下……”

        “今日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来做什么?他不过是个乞儿,何至于劳烦赵管家如此兴师动众,怕不是也要将这孩子一并杀了吧。”

        “殿下!”

        沈时和偏不畏惧:“你不必叫我殿下,我白日里口念佛经,入夜久久难眠,我受够了,你们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就不要碰他,走开。”

        那些太医们面面相觑,最终看向赵管家,赵管家无奈的紧,招来两名仆从说:“请殿下回屋。”

        仆从还未上前,沈时和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颈上,威胁道:“四日后及笄之礼,烦请赵管家与我那未婚夫和我那太子哥哥公主妹妹说一声,就说我做不得这公主,入不了江家。”

        说完她便要刺进去,眼看渗出血迹,徐太医一把将匕首夺下,转身对赵管家说:“赵管家,这孩子确实深睡难醒,我等查不出旁的,反倒是公主殿下情绪不稳,加之尚有旧疾,若是再受什么刺激,下官等无法向王爷交差。”

        赵管家上前两步,因沈时和瘫坐在床边,他走上来时沈时和须得仰头看,无光。

        “殿下,奴才知道你害怕,可你不该因为自己害怕就失了公主的仪态……”

        “仪态?”沈时和冷笑,“我连自己是否能活到明日都不知道,你和我说仪态?我端庄又如何?失态又如何?我端庄给你看吗?你也配。”

        赵管家像是被这样的沈时和唬住了,后撤半步,思忖一晌后带着那群太医乌央乌央地离去。

        喜儿等丫鬟也被沈时和赶出门外,她抬手抹去颈上血痕,勉强稳稳心神,抬手慢慢搭在陌柯的腕处,探出的脉象竟虚弱的像是没有,沈时和有些慌张,她想,这样一来她应当能守在这里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一整日都守在这里,任由周苒为她重新梳妆,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着什么。

        她今日闹那一场不过是在赌,不是赌赵管家,而是赌徐太医,凭她对徐太医这几日的了解,他是个极重礼数且极重等级尊卑的人,不能说迂腐,只能说过于尽责且刻板。而她再不济都是昭告天下受封的公主,虽说及笄之后才有封号,那也不妨碍她的身份加持,她的疯癫在徐太医看来是不允许的,可当徐太医发现他无法制止她,就会想办法制止赵管家。

        这是个愚蠢幼稚可笑又毫无凭证的念头,是个实实在在的蠢主意,可她除了这样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制止赵管家,单凭她好端端走进来,赵管家用不了三言两语就能将她打发出去,至时再怎么疯癫再怎么出格徐太医都未必看得见,只有在徐太医跟前,在这一众太医眼皮子底下,才有效用。

        她累了,累的不想再看见这府上任何一个人。

        赵管家倒是没少了她的饭,而这一次她是真的吃不下,她叫周苒端来一碟冰葡萄放在桌上,周苒不在,又叫了两声,一直没人应,她心中慌乱,慢慢走出门外,却见周苒正从正屋出来,喜儿也正好从西厢出来。

        沈时和转身进屋,周苒跟过来。

        “喜儿,今夜你不必在这儿守着了。”沈时和吩咐道。

        喜儿慌忙跪下:“殿下,赵管家吩咐奴婢好好照顾的,殿下若是赶奴婢走,奴婢没法和赵管家说。”

        沈时和低头看那抹樱粉色,心头也是不忍,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回床边静静的不说话。

        “殿下方才叫奴婢做什么?”

        这时周苒忽然说话了,原本即便是有外人在场,周苒也很少自称为奴婢,何况只是个喜儿,她更没必要这样,这院里谁都知道她二人关系匪浅,沈时和打量起眼前的“周苒”。

        “我说,让你拿一碟冰葡萄来。”

        “是,殿下稍等。”

        说完周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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