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国庆节一过，天气骤然转凉，青华大学的树叶也被染上了黄色或者红色的颜料。

        这天，张秋穗没有去图书馆兼职，她借了一本书，坐在树下的草坪上看书。今天太阳很好，不毒辣，晒的她暖洋洋的。

        最近她喜欢上边听轻音乐边看书，钢琴轻缓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流淌，前面几株月季散发着阵阵幽香，在阳光照耀下，她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同学，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仿佛突然炸响的炸弹一样，让张秋穗一下子清醒了。

        这是有人在告白？

        张秋穗眨了眨眼睛，生出了一丝好奇。

        高中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考b市的大学，只顾学习，从来没人向她告白，她也没对别人生出心思，只是偶尔会从朋友那里听到谁谁表白在一起了。

        就看一眼。她心想。

        就看一眼，满足她的好奇心，她就偷偷溜走，不打扰人家。

        张秋穗小心翼翼的伸出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熟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他不小心听到她和别人的谈话，这次竟变成她听到了他和别人的谈话。

        那抹好奇像风中残烛一下子熄灭了。

        算了算了，还是偷偷溜走吧。

        “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冷漠的话语像冰块一样不但冻结了告白女孩举着情书的动作和羞涩的表情，还冻结了张秋穗刚迈动的步伐。

        哇！这人……

        张秋穗心里惊讶这人的果断直接，有些可怜那个女生了。

        果不其言，女孩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那人拒绝完，看都不看情书一眼，更别说接过来了，越过女生就要离去。

        就在张秋穗以为女生要默默黯然神伤时，女生追了上去，强势的把情书塞到了那人手里。

        “我没有奢望你会喜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而已。打扰你了，再见！”

        女生动作强势，但话音中的哆嗦透露了她分明是强打起勇气，只为让自己的心意能够让喜欢的人知晓。

        女生说完跑走了，张秋穗为她的勇气感到惊讶。或许她曾经害羞的向朋友们诉说自己的心意，在朋友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表白，或许她也曾抓耳挠腮、掏干肚里的墨水才写出那封薄薄的情书，或许她现在已经扑在朋友怀里，偷偷抹眼泪求安慰，或许

        因此，在那人将要把那封情书扔进垃圾桶时，她开口了。

        “我说，这样做，不好吧。”

        不管怎样，少女的纯洁情愫是如同金子一样珍贵。

        那人看了过来，当看到是张秋穗时，不明显的顿了一下。

        张秋穗没有注意，她继续说：“不管怎样，那封情书都是女孩对你的心意不是吗。”

        垃圾桶可配不上这份闪亮亮的心意。

        “不然呢？”他突然开口，“不扔了，难不成还当成传家宝？”

        张秋穗噎了一下，讪讪：“我没这个意思。”

        她说这些话已经算是多管闲事了，她应该聪明的闭嘴，但是她仿佛也被女生的勇气感染，忍不住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把那个女孩的心意扔到垃圾桶有些过分了。”

        他凉凉的看着她，突然把手里的情书向她扔了过来。粉色的情书在空中打着飘儿，落在了地上，仿佛她身旁的月季花，脱离了枝头，跌落泥土。

        “既然你那么珍惜那个女孩的心意，这封信给你好了。”他说。

        张秋穗咋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你……”她语结。

        她要指责他吗？她有什么立场？说到底，这件事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他们两个的感情问题应当由他们两个解决，外人有什么插嘴的理由。说了那么多已经是多管闲事了。

        张秋穗叹了口气，决定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有些可怜那个女孩。

        …

        按照宁安的性格，他应该果断的把情书扔到垃圾桶，不管别人说什么，转头就走。别人的指责？呵，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早就学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可不知怎么了，当看到出声的那人是张秋穗时，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听她把话说完，回应了她的话，甚至看到她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时，他鬼事神差的开口解释：

        “我刚才对她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因为我注定回应不了她。同样，我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即使那只是一封信。”

        他想起了上次她和一个身材胖胖的男生的谈话。她温柔的安慰那人，开解那人，恐怕这样的人即使拒绝人也是温柔的吧。

        他永远学不来她的温柔，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但是，他不讨厌，尤其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的气息像极了穗穗带给他的温暖感觉。

        想到这里，宁安又看了她一眼，说：“拒绝人就应该干碎利落，不给别人留希望。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说完，宁安离开了，只留下那封情书孤零零躺在地上。

        张秋穗叹了口气，将情书捡了起来。她承认他有些话说的没错，但她依然坚持认为珍惜别人的心意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拍了拍信上面的尘土，张秋穗最后把情书带回了宿舍，把它夹到了一本书里。

        这封情书是一个女孩最诚挚的心意，她不会打开，就让它静静的躺在这里，直到时光让它褪色吧。

        天气渐渐转凉，在下霜前，小秋穗家的红薯终于收了。

        一家人又开始忙着把红薯洗干净、切成片，晒红薯干。晒好的红薯干保存到明年也不坏。而小秋穗和小宁安也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烤红薯，穗妈妈还给两个孩子做了红薯丸子，甜滋滋的，咬一口能甜到心里。

        除了红薯还有萝卜，一部分青白色的萝卜被切成条晒干，吃的时候用水泡开，捏点盐，加点干辣椒、蒜，滴一点香油，最后撒点醋，配上白米粥，就是一道冬季不可多得的美食。还有一部分被埋到墙角，和白菜一起被破棉袄和塑料布盖着。

        穗妈妈说这是在为过冬做准备。

        冬季没有新鲜的蔬菜，只能靠埋在墙角的萝卜和白菜，以及耐放的冬瓜可以保鲜，其他的就只能靠这些晒干的食材了。

        天气不经说，一说冬季就来了。

        从最初盐粒般大小到后来的鹅毛大雪，大地也随之被附上白色棉被。

        小秋穗和小宁安也换上了新做的棉袄和草鞋。棉袄是用今年刚摘下来的新棉花做的，一看就知道很暖和。草鞋从名字上看好像是用草做的，其实并不是的。它的鞋板底是一块削好的木头，中间挖个凹槽，外形是非常像桥，相较于普通的鞋，底板比较高。鞋面里面一层绒布，夹层是棉花，最外面是橡胶皮革，最后用钉子将鞋底和鞋面钉在一起。鞋有些重，但是护脚能力一流，即使是在雪地里来回走，脚都是暖的。

        这就是小张村冬季暖脚的宝贝，与此相关诞生的就是踩雪这项流行在孩子间的游戏。

        雪会卡进凹槽里，然后会一层一层叠加在鞋底，最后草鞋下面会积攒了高高的雪，像走高跷一样。通常这个游戏的结局就是一不留神摔进雪地里。

        不过，不用担心，厚厚的雪会让大地变得柔软，即使摔进去，打了个滚，又会重新开启新的游戏。

        小宁安没有穿过草鞋，走两步就要崴一次脚，小秋穗教他在雪地里一点点适应。待他适应后就兴致勃勃玩起了踩雪的游戏。最后两个玩疯了小孩回家时，在巷子里，家门口前已经燃起了篝火。周围是搬着小板凳坐了一圈的邻居们。

        他们在聊天。

        此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家里就算用被子裹着也会感到寒气往身体里钻。所以，渐渐的烤火成了冬季的固定活动。几户人家在门口搬几块木头，燃起篝火，再往火里面扔几个土豆红薯当成零嘴，大家边吃边聊天，上到国际新闻国内大事，小到谁家的母猫生了几个崽子，无论是发牢骚侃大山，尽在这小小的篝火边。

        穗妈妈看到小秋穗和小宁安回家了，招呼他们过去，又从火堆里扒拉几个红薯给他们，咬一口，有些烫嘴。

        两个小孩坐在大人边上听着大人们说着他们不懂的话题。小秋穗因为习惯了，所以感到有些无聊，拉着小宁安玩翻花绳，但小宁安不同。虽然烤火不像收麦时那样轰轰烈烈，但他依然从这件小事中感觉到了吸引他的东西。如同六月的麦香、十月的甜瓜、十二月的白雪一样吸引他的东西。

        他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只知道篝火的温暖、人们脸上的笑容和小秋穗的陪伴，他都喜欢，他想永远这样。

        但已经长大的宁安知道，其实他真正憧憬的是这份人间烟火气息。

        忽然，上午停的雪又开始继续下起来，但篝火依然燃烧，人们也依然迎着雪坐在篝火边用乡音说着些在外人看来或许没有营养的话题。

        直到，雪渐浓，篝火熄灭。

        “走喽，回家吃饭了！”

        一句回家吃饭，聚集的人们各自散开，但是当第二天来临时，这丛篝火将会重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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