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莉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

        她的脸红了一个晚上，热度一整个晚上几乎就没有消下去过，又是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且她的红脸延续到了第二天的魔药课。

        哈利看到她的黑眼圈和红着的脸，感到十分自责。

        他前一天晚上似乎也没有睡好，精神恹恹的，男孩儿关切地说道：“你脸好红。”

        莉莉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温凉的手被自己的脸烫了一下，她掩盖似的咳了咳。

        哈利更自责了：“你感冒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出去夜游着凉了……待会儿我送你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拿感冒药剂。”

        “不用了吧……我中午多睡会儿就好了。”莉莉小声说。

        哈利还没做出回应，斯内普就大步走了进来。

        黑袍滚动着，一缕凉风从脚底钻了上来，莉莉微微一颤，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

        莉莉不自然地咳了咳，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斯内普的耳根有些发热，他歪了歪头，不自然地转过视线。

        “斯内普教授。”哈利听到女孩儿的咳嗽以后就举起了手，莉莉扯了他好几次都没扯动。

        “怎么？伟大的救世主对他可怜的老教授有什么要求？”

        哈利的鼻子皱了皱，绿眸子的雾气和莉莉如出一辙。他恳求道：“莉莉她身体不太舒服……”

        “缓和剂在我办公室的柜子里。”他打断男孩儿的话，看向莉莉：“伊万斯小姐，口令是吐真剂。”意思就是让莉莉自己去拿了。

        “但是……”哈利还想再说什么。

        “伊万斯小姐，那就麻烦你整理一下，不讲人情的，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他威胁地看了一眼哈利，大有他再说一句话，莉莉整个星期都得待在魔药办公室的意味。

        哈利接收到他的暗示，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好的，教授。”莉莉拍了拍哈利的肩，示意自己没事。走之前还听到赫敏小声骂他：“如果不是你昨天拉着莉莉去夜游，她也不会被斯内普教授罚禁闭……”

        哈利刚想反驳，被莉莉按了按脑袋，他只好作罢。

        莉莉抱着书去了地窖。

        但是地窖和上次她来找斯内普谈心的时候相比，整齐太多了，根本没有需要她整理的地方。

        她打开柜子，缓和剂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瓶药剂似乎还带着余温，瓶口的地方水汽还没有散去，大概是刚刚做好的。

        莉莉打开盖子，月长石和嚏根草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进鼻子里，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感到很安心。

        刚做好的缓和剂……

        缓和剂是最难、最费手脚的魔药之一，又是刚刚做好的。

        他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一个晚上没睡着……

        再加上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室……

        她能不能猜测他其实和她一样，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莉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唇，似乎还能感受到前一晚残留的热度。

        她突然很想看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她将缓和剂放在自己的小袋子里，又拿了一瓶提神剂，用几本书固定好，让它不至于因为被什么东西磕到碰到而破裂或者洒出来。这时她还注意到包里的一件柔软的，闪着银光的布料，莉莉在心中对哈利说了一声抱歉，那本来是今天一早就要还给他的，但是她忘了。此时她也不想去纠结那么多，提着袋子就要往外跑。

        太过激动的后果——她的袍子不小心勾到了什么东西，好在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的是沉闷的“啪嗒”一声，而不是清脆尖锐的玻璃碎裂声。

        她转过身。

        因为惯性的缘故，深绿色的浅底圆盆依然在地上旋转，有银白色的细丝在里面缠绕，旋转，圆盆外也散落了少许银白色，它们同样在那儿缠绕着。那银白色像是液体一般，在烛光辉映下，闪着点点水光。

        她的心智像是被引诱了，伸出手去触碰。

        她的意志被吸入了什么地方。

        青翠的老树，粗壮却不大稳定的老枝，女孩儿们聊天说笑的声音。

        莉莉循声看去，那是她——她和佩妮。

        她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又或者是在寻找什么人——

        穿着不合身衣服的男孩躲在树洞里，悄悄探出头来，观察秋千上的两个人，嘴角也牵扯出一抹笑意。

        他似乎从小就不怎么注意形象，头发微微凌乱，散乱着遮挡了半张脸，即使是笑着的，也显出几分诡异的狰狞。莉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点点滴滴的记忆缓慢滑过，主角都是她。

        莉莉这才意识到，这个小男孩真的喜欢了她很久。

        她对感情的事情不甚敏感，很多东西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连对斯内普的情感，她也是在“那件事”以后很久，才慢慢领会到的。

        “莉莉。”

        她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看到那个穿着黑袍，满脸复杂的男人。

        “西弗！”

        斯内普低头看向那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女孩儿，最终还是没舍得推开，他轻轻应了一声。

        女孩儿仰起脸：“西弗。”

        “嗯。”

        “西弗勒斯·斯内普。”她认真道。

        “嗯？”他迷失在那漂亮的浅绿色眸子里，点点烛光像是印刻在她眼里般，轻轻颤动着，温暖漂亮。

        此刻，这双眸子正注视着他。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我又没有告诉过你……”

        斯内普心里突然有点慌，他想起来他们脚边那个被打翻的冥想盆，里面有很多东西，他并不确定莉莉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喜欢你。”

        男人的心狠狠地一跳。

        他深深地看着女孩儿的眼睛。

        女孩儿不自然地低了低头。半晌，她踮了踮脚，翘起的几缕火红色的头发蹭了蹭他的下巴，她的柔软磨蹭着他的喉结。女孩儿扯了扯他的袍子，埋怨道：“你太高了，你低低头嘛……”

        斯内普觉得有一股火从脚底升腾而起，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光殆尽。

        他在脑中模拟了一万种情境。

        他觉得最合适的是——

        把莉莉推出门外，关上地窖的门，再迅速把地窖的口令更改。或许把她推出去之前给她施一个遗忘咒会更好。

        “西弗？”

        “嗯？”

        “你把头低低……”女孩儿委屈地说。

        他头疼地看着那双晃荡着水光的眼睛，他的不舍似乎永远在把他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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