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静坐听雨

　　热闹的大都市，夜晚总是美丽的。在繁华之下，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故事和寂寞的灵魂。

　　半夏和妈妈在小区附近的烧烤摊里，选了一个离马路较远且相对安静的，坐了下来。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出来吃宵夜的人越来越多了，总透着一种浓浓的烟火气，还蛮有情调的。

　　她们刚坐下，老板就一脸微笑的走了过来，“这是菜单，你们要点儿什么？”

　　晚上即便不饿，烤串配着啤酒还是能吃不少的，也是现下半夏最需要用来解忧愁的良药。

　　“老板，麻烦先来两瓶奶啤。我们再看看菜单。”半夏说到。

　　“好嘞！”

　　“大晚上的，少喝点儿啊。”半夏妈妈（林楠）说。

　　“哎哟，这个几乎都没有什么酒精的，再说了，大晚上的，一会儿回家就睡觉啦。”半夏说。

　　奶啤这个东西，也被称为“奶香槟”，类似是一种略带奶酸味的碳酸饮料，馥郁的麦芽香，再稍微有一点点酒精，但因为度数极低，所以也不会像一般的酒那样容易让人醉。清凉的感觉，更是烧烤摊上的绝佳选择。

　　等老板把奶啤拿上桌了以后，半夏顺带着直接点了一些烤串。

　　“妈，你今天还真的蛮淡定的哎，佩服。”半夏由衷地说着。

　　“那我能怎么办？这种事情，你也能想到，你爸不可能不管的。那既然结果都确定了，现在有什么好争的。”林楠说，眼神里依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半夏心底里真的也是佩服妈妈，用现在的流行语说，这算是人间清醒了吧……

　　“也是……就是大姑父他们说话太可恶了，感觉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一样。”半夏喝了口奶啤，有点儿无奈地说。

　　“他们就没什么文化，有好多东西都不懂，跟他们计较没用啊。说多了，他们还觉得我们多事呢。”林楠说。

　　“那也不能这么就便宜了我哥啊。而且一旦开这个口，以后岂不是让他们觉得，只要威胁到位了，那想要啥我们就要给啥了。”半夏说。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这事儿，归根到底在你爸那，他愿意这么给，那也没办法。”林楠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些年咱们出去吃吃饭旅旅游，哪次不是我爸掏钱的，现在还掏成习惯了，连儿子都要替比人养了。”半夏说完以后就后悔了，这些事情是明摆的，现在再提，既没有意义，还给妈妈添堵，真的是多嘴。

　　“你爸就享受那种被人捧着的感觉，给他们掏钱也觉得自己可大方了，可有面子了。”林楠说到这个，不由地有些生气。

　　“哎，男人的面子啊……真的是……”半夏说。

　　“不过……其实想想，大姑父他们最早不是也蛮帮着我爸的么。我记得好像听你们说过，之前我爸刚开公司的时候，他还借了几万块钱给我爸呢。”半夏接着说，尝试着找些过去的事情，安慰妈妈也捎带手的安慰自己的心。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这个……真的是也就那么回事吧。”林楠明显对这个事情并没有特别的开心，相反，提及这个，有一种若有所思的感觉，似乎有很多半夏还不知道的事情。

　　“那……”半夏说。

　　“你们的烤串上齐啦！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哈。”老板端着烤串来到了桌前。

　　“嗯嗯，谢谢。我们等下走之前再点一些打包，一会儿快吃好了跟你说。”半夏抬起头，看着老板说。

　　“好的，没问题。”老板爽快的答应下来，便走过去服务其他桌了。

　　“刚被打断了，我是想说，有啥事是我不知道的么？”半夏问。

　　“索性跟你说了吧，不过你别去问你爸，以后也别当着你姑姑姑父的面说。”林楠说。

　　“好，放心吧。咱两的小秘密。”半夏眨了下眼，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当初，的确，你爸刚开始干的时候，他们给了几万块钱。最一开始，大家都想跟着赚点儿钱么，然后入股什么的听起来也好听。可事实上，刚开始市场拓展特别难，而且因为投入资金也比较的有限，能够提供的货品也相对单一，反正前几年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过。”

　　“然后他们就不给钱了？”半夏问。

　　“你别急，我慢慢说。”林楠喝了点儿奶啤，然后接着说，“最一开始，的确他们给了几万块钱，说是入股。大概到第三年的时候，公司里几乎都没有什么流动资金了，不久你姑姑们估计也从不同的渠道里听说了，就开始问我们要钱。”

　　“要钱？入股不就是赚了给分红，没赚钱大家也一起担着的么。”半夏问。

　　“呵呵，想得美。”林楠轻蔑地笑了一下，“赚了钱自然是要分红，前两年的钱一分没少拿。但是看不赚钱了，或者甚至于可能钱拿不回来了，就要死要活的逼着我们要把钱还给他们。”

　　“脸那么大呢？”半夏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人不要脸起来还能到这个程度。

　　“谁说不是呢。最一开始，他们说，是你大姑父的一个什么亲戚要结婚，在老家盖房子，后来又是他们两要给你大表哥在这边买房子，折腾了几天，最后干脆就明要，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钱要回去。可是当时我们公司刚刚轮到给我分房子，也就前不久，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去付了首付，再加上你爸公司是真的那时候几乎撑不下去了，真的是雪上加霜。”林楠想起来，眼眶甚至有些泛红了。

　　“那……最后咋办了？”半夏小心翼翼地问。

　　“后来我问你外公外婆借了些钱啊。当时跟你姑姑姑父闹得太僵了，你姑父还说，如果要是钱要不回来，就要跟你姑姑离婚。一天到晚家里鸡飞狗跳的，又哭又闹的，真的是噩梦一场。”林楠说。

　　“呃，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居然一点儿不知道，至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半夏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你那时候还小，而且跟你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何必呢。”林楠无奈地笑了笑。

　　半夏自然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从小到大，家里的烦心事，几乎都尽可能的不让半夏知道，也尽可能的不让半夏牵扯到亲戚们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好处的确是很明显的，坏处自然也有。过于清醒地看待亲戚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些亲戚们的角度来说，近乎是一种冷漠。

　　“哎……妈，你也是不容易。”半夏拿起奶啤，碰了碰林楠的瓶子。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些沉思。

　　“哎，我怎么记得姑姑们现在还有钱放在我爸那呢？”半夏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好像听过这么一档子事。

　　“是啊。这不是后来你爸生意挺起来了，后来也越做越好了。你姑姑姑父又看着眼红，后来又以借钱的名义，或者说入股？我都不知道该称这个叫啥了，反正放了些钱在你爸这。你爸也相应的，比银行利息高得多的给他们。”林楠说起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半夏觉得，或许是失望久了，有些时候也真的就习惯了。

　　“我爸也让？之前没得到教训么？”半夏不可思议地问。

　　“你爸？哼。当初被逼的时候也恨得牙痒痒，但是记吃不记打，过去了以后，还是跟之前一样。要说起来你也知道，你爷爷在你爸小时候出意外去世的早，的确你姑姑她们小时候也很照顾他，所以……有些事情，也不好说。”林楠显得有些复杂，有些无奈，有些生气，也有些理解。

　　半夏安慰了安慰妈妈，然后两个人又聊了聊别的话题，吃好了以后，便点了些外卖回家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了半夏这里，的确可能就是这本经最难念了。

　　在半夏的心里，小家往往要高于大家，她觉得爸爸应该更关心的是这个小家。至于那些亲戚，帮急不帮穷。

　　现在这些人，就如同韩国电影里的《寄生虫》一样。可怜么？的确可怜，但同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或许是从小就没有很喜欢很亲近，所以抛开人情看事情，亲戚之间的很多行为，自然也就难以理解了。

　　半夏心里是生气的，但是在这种复杂人性的大家庭里，当身处于人际社交中，于狼狈不堪地周旋之时，或许只有“静坐听雨”，才能真正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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