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城黑市

宁城距离武城，约有1440公里。

        以七十年代的火车时速，这列绿皮火车预计需要16个小时，才能到达武城。

        为防错过站点，躲在空间的墨阳，将纯铜机械发条闹钟定在了明早四点。

        一夜好眠。

        转天清晨，墨阳在一阵闹铃声中醒来。

        他换好衣服，迷迷瞪瞪的从空间出去，一不小心，碰到了休息室里的椅子。

        嘎吱一声，躺在床上休息的列车员被惊醒了。

        好在那人只是微眯着眼，在休息室里扫视一圈，见没有异常，便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经历这么一遭，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墨阳，总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趁着隐身符还未失效，他赶紧将空间锚点收回，转移到了附近的洗手间里。

        这时候的火车，班次很少。

        每班车都被挤得满满当当，卫生条件普遍很差，洗手间里自然就更糟糕了。

        墨阳待的这间，味道便十分呛人，一股子臭味能把人熏到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只可惜他没得选，因为商城里的符印，是一种透明的印记。

        它一旦贴到身上，便会溶于身体，只有时间到了，才会失效。

        因此，为防在大庭广众下突然现形，他得爬上车顶，或躲进洗手间等无人的地方，一直待到符印失效才行！

        而以他那小身板，必然是受不住车顶上的狂风呼啸的。

        既然身板顶不住，便只好委屈下鼻子了……

        清晨五点多，隐身符失效。

        墨阳又检查了一遍伪装，才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提着包裹，推门而出。

        出去后，不待门外的人出声，他便故作不耐的骂骂咧咧道：“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没看这闹肚子呢！”

        说罢，他将人狠狠一推，便刷的一下钻进人堆里，消失不见了。

        害怕被揍的墨阳，马不停蹄的向后跑了好几节车厢，才敢寻个空地，气喘吁吁的坐下。

        窗外天色渐明，绿皮火车仍哐当哐当的，在乡野间的铁轨上晃悠着前行，惊起一群飞鸟。

        静谧的车厢内，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鸡鸣。

        睡得东倒西歪的乘客们，应声而醒，车厢内渐渐恢复了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车厢的东北角，有个干瘦的老太太，她正在给捆得死死的红顶绿尾大公鸡喂食。

        咕噜咕噜，一阵肠鸣传来。

        墨阳转头看去，只见一名体格健壮的平头青年，犹如鬣狗看见了羚羊般，直勾勾的盯着那肥美的大公鸡，狠狠咽着口水。

        那人感受到墨阳的目光，黝黑的脸上，渐渐染上薄红。

        他搓了搓手，略带窘迫的笑道：“我这不是下乡一年，肚子里没啥油水，有点馋肉了么。”

        好家伙，他这笑与不笑，完全是两副面孔！

        不笑时，犹如饿红了眼的豺狼恶狗；笑时，却又成了憨厚的返乡男知青。

        墨阳摸了摸被激得竖起的汗毛，不由感叹道：“哥，你这也太有气势了，刚吓得我头皮都麻了！”

        平头哥咧嘴笑道：“要是你一年没沾荤腥，也得像我这样！”

        墨阳扫了一眼他的身材，质疑道：“不能吧？瞧哥这一身腱子肉，怎么可能一年没沾荤腥？”

        平头哥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颊，叹了口气，一脸辛酸的说道：“嗨，都是累的！没下乡那会，我可比现在白胖许多，浑身都是软乎乎的。哪像现在，只怕我妈都认不得我了……”

        墨阳眼睛瞪得滚圆：“哥，既然家里条件不错，怎么不走走关系，找个条件好点的地方去呢？”

        平头哥摸摸头，尴尬地笑了：“就一普通家庭，不过，我是武城的，我们那临着长江，物资一向还算丰富。”

        闻言，墨阳在心底感叹道，看来这“楚中第一繁盛处”，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x选》里会写：“在农会威力之下，土豪劣绅们头等的跑到海城，二等的跑到武城，三等的跑到沙城，四等的跑到县城，五等以下土豪劣绅崽子，则在乡里向农会投降。”

        墨阳讨好的看向平头哥：“原来哥也是武城下车，我要去的是司门口。下车后，麻烦哥帮忙指个路呗？”

        平头哥点头应承道：“嘿，这有啥？到时你就跟着我走，我回家是要路过那块的！”

        目的地相同的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聊得十分投机。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武城。

        车厢内的广播响起，带着刺耳的电流声：“……滋滋……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武城站，请在……武城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随着一声长鸣，火车靠了站。

        武城是个大站，上车、下车的人很多，在车门那挤成一团。

        两人随着人流，等了半天，也能没挪上分毫。

        墨阳见人实在太多，便给平头哥打了个招呼，翻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见状，来不及阻拦的平头哥，只得跟着翻了出来。

        武城的火车站要比宁城大上许多，铁道旁宽敞明亮的候车室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嘈杂刺耳的喇叭声，反复通报着列车到站的消息。

        墨阳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了车次、目的地和发车时间。

        在确认了下班车的发车时间后，他便跟着平头哥，随人流挤出火车站，搭上了通往司门口的大巴。

        大巴依旧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里面人挨着人，气味混杂难闻。

        随着车辆前行，不过半小时，司门口便到站了，墨阳与平头哥辞行下车。

        司门口的码头上，人山人海，货物来往络绎不绝。

        墨阳没在此处多留，他按着平头哥的指点，七弯八绕的钻进了一条狭小胡同。

        胡同尽头是个四通八达，十分方便跑路的小广场，这便是码头附近，居民自发形成的黑市。

        小广场里有不少人，有的一身闲适，眼色机警；有的一身惊惶，颤颤巍巍。

        但无论是行家，或是菜鸟，一见他这副生面孔，便都向他投来隐晦的打量。

        广场左边靠墙的位置，有个一身军伍气质的独臂彪形大汉，看着像是个头目，想来手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墨阳顶着他凌厉的视线，走了过去。

        乾元空间激活后，墨阳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他操着一口跟平头哥学的武城腔，向大汉小声问道：“有工业票吗？”

        大汉扫了眼他的身高，及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粗声粗气的训斥道：“走走走，回家去，这不是小屁孩能来的地方！”

        墨阳眼底闪过了然，这是把他当成了捣乱的顽童。

        他借着身形遮掩，露出荷包里的大团结，再次问道：“有工业票吗？要是有现成的自行车更好！”

        大汉这才正眼瞧他，见围巾下的皮肤白皙得有些刺眼。

        他眉毛微动，在心底嘀咕道，恐怕又是哪家乔装打扮的小少爷……

        “工业票五元一张，自行车需要十张工业票，就是五十。要是直接拿自行车，就26型的两百六，28型的两百九，带配件和工具的话，得再加十元。”

        担心百货商场没有现货的墨阳，决定一步到位：“自行车是全新的么？”

        大汉翻了个白眼：“保新！”

        墨阳回道：“那我要辆26型的，带配件和工具。”

        闻言，大汉虚指了下地，吩咐道：“那你就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十来分钟后，大汉便单手扛着自行车走了过来：“瞧，全新的，我都敢没让它落地！”

        墨阳上车试了试，在确定功能良好后，便十分利落的将货款递了过去。

        大汉见墨阳付钱干脆，连眉头都不带皱下的，便越发觉得他是官家少爷：“小哥，还有别的需要吗？”

        墨阳见他话里有话，便问道：“还有啥？”

        大汉笑了笑，十分豪横的说：“嘿，去了那里，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墨阳顿了顿，故作犹疑的问道：“大哥，你这说的是哪儿？改天我带足了钱，再去见识见识。”

        大汉明白他们才初步建立信任，最好点到即止：“成，就在五四胡同，最里边的青砖小院，门口栽了棵梅花，正开着呢，好认！敲五下门，三短两长，就说是我胡军介绍的。”

        墨阳点头，表示记住了：“好嘞，谢了哥！”

        事情聊完，交易愉快的两人，心满意足的分开。

        一个骑着车，向广场外行去；一个哼着歌，回到墙边等下个买家。

        出去后，墨阳直接摸到五四胡同，寻个隐蔽的地方，将自行车收好后，便远远的观察起了那青砖小院。

        墨阳在附近守了两个小时，发现一共有五拨人进去，皆是空手入，满兜满袋的出。

        见此，他才放心的推着个板车过去。

        咚咚咚，咚，咚。

        墨阳按照胡军的嘱咐，以三短两长的节奏，叩响小院大门。

        不过片刻，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其后露出一只乌黑的眼睛。

        那只眼睛的主人，打量了墨阳两眼，警惕的问道：“谁？”

        墨阳回道：“胡军介绍来的。”

        许是胡军拿车时提到过他，没一会，那人就把门拉开，让墨阳把板车推进了院子。

        关好门，他将墨阳领进屋后，便转身回去守门了。

        屋内，一个壮硕青年迎了上来：“想买点什么？”

        墨阳环顾四周，屋里果然如胡军所说，货品玲琅满目，种类繁多，有饼干糖果，奶粉罐头，鲜肉腊鱼，酒水布料……

        货架上，各类物品都不少，但主要还是以吃食为主。

        墨阳算了算兜里的钱，还有一千来块，便问道：“精米、白面、香肠、腊肉、腊鱼、风干羊腿、豆油、奶粉，都什么价？”

        壮硕青年眉毛一挑，心想还是个大户：“精米六毛，白面五毛，香肠、腊肉一块五，腊鱼、风干羊腿一块，豆油五毛，奶粉一罐二十一块。”

        最终，精米、白面、香肠、腊肉、腊鱼、风干羊肉、豆油，墨阳各要了一百斤，花费660元；两罐奶粉，共计42元；除此外，他还拿了良种、果苗若干，驱蛇药、驱虫药几副，《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

        抹零后，墨阳兜里总共少了76张大团结。

        看着墨阳一通买买买，壮硕青年的脸都快笑裂了。

        他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大手的笔了！

        墨阳拒绝了壮硕青年提供的送货服务。

        他将板车做好伪装后，把货物一车车运至隐蔽处，收进了储存空间里。

        今天，最后一班前往沙城的列车，是下午四点出发。

        最后一车货物收起时，已是下午三点，他连忙骑着自行车向火车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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