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对决

就在我着急上火，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忽然隐约地看见一个原本位置相对靠后的身影开始发力。

        只见他身形并不太高大，但却十分灵活，双脚有力地交替蹬踏地面，步幅越迈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身体机敏地在空中闪转腾跃，如同一头迅捷的小鹿，机智地避开旁边好几个人的阻挡拉扯，一路赶超向前，顺利在终点前约十五米处超过了a团侦察连的一名下士，拿到了最后一个射击名额。

        当冲过终点的时候，他大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直属d连，艾虎。”

        听到这个名字，我激动地一拍大腿，全然不顾手掌的生痛。

        这时，之前入场的18个人都已经射击完毕，直属d连刚好领先3个气球，按照事前的约定，双方算打了个平手，最终的结果就看阿虎和排在第十九位的a团侦察连中士的比拼了。

        高大的中士率先到达射击地线，只见他在跑动中一个前扑卧倒，迅速出枪，准备动作一气呵成。

        “出靶！”随着射击指挥员从对话机里发出的口令，远处不同距离的3个身靶依次显示，同时1分钟倒计时开始，中士屏息静气、稳定击发，第一枪准确命中100米身靶右肩处的气球。

        老连长微微地点点头，中士的这套动作中规中矩，完全符合训练大纲要求，即便是在直属d连也能排到中上的水平了。

        这时阿虎也已经赶到，就象是以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他在跑动中熟练地完成装填子弹、更换弹夹，最后一个跨步跃上射击台，只听“咔哒”一声，他在空中已经完成子弹上膛，脚刚落地便抬手就是一枪，100米靶处的气球也同时爆裂开来。

        “哇噻……立姿无依托。”刚刚还很平静的人群里出现一阵轰动，老连长更是兴奋地一巴掌拍在旁边二排长的背上，打得他呲牙咧嘴。

        阿虎的精彩亮相让旁边的中士有些惊讶，气息和节奏都被打乱了，但是时间不等人，他在慌忙之中朝着150米处的目标打出一枪，想不到竟然脱靶了。

        中士懊恼地把枪口转向200米靶，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难度最大的一个目标。

        他拼命地调整呼吸，心里默念射击要诀，准星对准缺口，三点连成一线，预压扳机，正当他准备击发的时候，突然听见身旁先传出一声枪响，然后准星前面的气球竟然不见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抬起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阿虎抢先开了枪，把他瞄准的那个身靶的靶杆打断了。

        阿虎绝妙的枪法和出人意料的举动震惊人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想不到他还有这一手。但这一切对于a团侦察连的中士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气得他拿拳头往地上猛砸。

        阿虎波澜不惊地调转枪口，还是立姿无依托，这一交他有充足的时间完成射击，只见他稳稳地瞄准、击发，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个粘在身靶咽喉处的红色气球，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粘得并不太牢靠，还有些随风扬晃的气球瞬间炸开。

        一剑封喉。人群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阿虎的出色表现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阿虎神态自若，按部就班地验枪、背枪，然后回身走向直属d连的队列，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大家把阿虎团团围在中间，很多人都伸出手亲热地推搡着他的身体，摸着他的头，这表明他的表现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老连长从阿虎手中接过枪仔细端详，然后感慨地说：“还是老金有眼光啊，你小子天生就是当狙击手的材料，看来老鬼把压棺材板的绝活都掏给你了。”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报靶员的声音：“19号靶，命中1发，及格；20号靶，命中2发，良好。”

        射击指挥员当场宣布：“直属d连获胜。”现场又是一阵欢呼。

        老连长高兴地对阿虎说：“虽然你今天只打了个良好，但是今天晚上也给你加菜。”说完，又回过头来一把握住“小老板”的手：“对不住，真对不住，我们今天发挥得不太好，不算数啊，要不改天再比一次？”

        “小老板”悻悻地冲着老连长挑了挑大姆指，然后面无表情地整队离开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地歌声满天飞。

        ……

        返回连队的路上，直属d连全体高唱着《打靶归来》，那激情豪迈的旋律响彻山林，此情此景让五音不全的我也不由地热血沸腾起来，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几句。

        但是当我看到队列里眉飞色舞、踌躇满志的阿虎，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我知道，这头猛虎还没有真正地被降伏。

        直属d连和a团侦察连的那次比赛，很快就在全师上传为了美谈，但是在直属d连内部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大家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很快一切就恢复了平静。

        对此，每一个人都习以为常，毕竟连队的传奇故事和惊才绝艳的人物实在是层出不穷，经历的大风大浪也不计其数。

        尽管阿虎那次的表现十分出众，但在群英荟萃的直属d连只能算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荡不起几朵涟漪。可能有人在茶余饭后会偶尔提及作为谈资话题，但并不意味着他从此拥有了引以为傲的资本。

        因为再辉煌的过往，在辉煌过后的瞬间便成为了永远的历史，在直属d连只讲求活在当下，一切靠实力说话，如果只会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跟别人耍嘴皮子，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

        直属d连的训练非常严苛，早操是雷打不动的五公里武装越野，正课时间是穿插、巷战、捕俘和格斗等特战专业训练，晚上还要进行体能和夜间科目训练。

        可以说，基本上每天都做到了满负荷、高强度，连队的伤病率也比其他部队要高出很多。

        有无数次，我看到班长骨干和战士们一起站在齐胸深的污浊的泥水里，一边掐着秒表，一边对肩上扛着粗重滚木的战士们说：“放弃吧，放弃了你就能回到原来的单位，过上比这里舒服的日子。”

        但从来都没有人选择放弃，所有的人都大口喘着粗气，一次又一次顽强地把头没入泥水中，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自己的生理和意志的极限。

        军人就是这样，在训练场上比得就是谁更猛更能吃苦，比得就是谁更有毅力更能坚持，大家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有着无限的潜能，过得了部队这道苦累关，往后人生道路上的一切困难和挑战都不在话下。

        老连长和我从教导队挑选回来的这批学员，综合素质的确不错，很快就适应了连队的训练节奏，不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够始终保持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状态。

        有的甚至开始在激烈的训练和竞赛中展露头角，逐渐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占有了一席之地。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连队的生力军，直属d连的辉煌和荣誉将会在他们身上得到延续。

        看着他们一天天地成长，想到连队的事业后继有人，我感到无比的欣慰，总算是没有枉费老连长和我的一片良苦用心。

        但还没等我来得及细细品味收获的喜悦，连队很快就发生了一件让我闹心的事情。

        事实证明，一支由狼性法则统领的团队，并不会总是风平浪静，因为每一个人都头角峥嵘，彼此之间难免会产生磕碰。

        那天，连队安排的是400米障碍训练，这是部队的必训科目之一，只要是在基层部队服役过的人，一定跑过400米障碍。

        这个训练科目的规则是，从起点出发后，先空跑100米，然后绕过100米处的标志杆转到旁边的跑道，依次通过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云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八组障碍物后，从前方的标志杆掉头回来，按照相反的顺序再依次通过一遍障碍，最后绕过标志杆回到起始的100米跑道，拼尽全力冲刺回到起点。因为要正反各通过一次，所以实际上等于全程一共有16个障碍物。

        规则听上去十分简单，但只有真正练过之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厉害。连队的老兵们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宁跑五公里，不上400米。

        一趟400米障碍跑下来，素质再过硬的人也要好半天才能缓过劲来，体能差一些的可能当场就会瘫倒在地。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跑400米障碍时，由于全身脱力，直接倒在了终点，眼前天眩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一个多小时以后才缓了过来，这段难忘的经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就在连队到达障碍训练场的时候，飞云山上突如其来地下起了一阵暴雨，尽管没有风的裹挟，这场雨却依旧来势凶猛。

        所有人都在障碍训练场上整齐地列队跨立，指挥员没有下达命令，谁也没有动，也没有人伸手去擦拭满头满脸的雨水。

        雨水拍打在大家的脸上、身上，顺着衣角、裤腿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面上汇集成一道道水流，又蜿蜒着向四周蔓延开去。

        训练场的地面和所有的障碍物都变得十分湿滑，这本来是很不利于组织训练的，但是在一师，训练计划一经批准就绝对不允许修改，这是铁律。

        用师长的话说，难道碰到下雨的天气就不打仗了吗？

        400米障碍训练场上一共有两组相同的障碍，一般是两人一组，每人各跑一组障碍。

        随着值班的二排长发出的口令，两名老兵率先起跑，大雨仍然没有丝毫的停歇，他们的训练服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了身体上，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动作。

        一名老兵从高墙上跳下来的时落地不稳，摔了个大跟头，弄得满身满脸泥污，模样十分狼狈。

        这时，从队列里传出了“嗤”的一声嘲笑，我的视线立刻循声音传来的方位扫了过去，顿时眉头一皱，发出笑声的人竟然是阿虎。

        二排长也发现他，当即中止训练，点名让阿虎出列，然后大声质问他为什么笑。阿虎梗着脖子没有吭气，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二排长发怒了，伸手指着他说：“这是训练场，不是菜市场。你刚才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看别人的笑话？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行？”

        “报告，我可没这么说。”

        “你是没有这么说中，但你是这么想的。我劝你不要狂妄自大，你才来几天啊？在直属d连还轮不到你出风头。”

        “报告，我以后不会笑出声了。”阿虎的语气里分明还带着几分狡辩和倔强。

        “看样子你是不服气啊，没关系，今天就给你个机会，我们两个比一比，有没有这个胆量？”

        “比就比，训练场上我就没怕过谁。”

        随着阿虎的应战，旁边的人顿时都兴奋起来，“噢噢噢噢”的鼓动声不绝于耳，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尽管场面有些混乱，但老连长和我都没有出声制止。在基层连队，像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男人之间的问题光打嘴仗可不行，就应该让他们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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