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战舰

沈月翔对福冈的印象是一片混沌，旧的山明水秀的世界正在崩溃，新的世界还没有成型，街道上既有穿长裤紧身衣的工厂工人，又有穿着东洲传统长袍的农民，沿街乞讨者众多，无数孩子在泥水坑中玩耍，入秋以来，福冈雨水不断，由于夹杂了太多烟尘，下雨时街道上的水流呈现出墨汁似的黑色，城镇里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一起打架斗殴，几乎每一次都会留下几具尸体，殷红的血掺杂在雨水中，给黑色描绘上红色花纹。当局收拾尸体一般会拖拉几天，于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被雨水泡的发白，渐渐腐朽的死者。
  路边的酒肆里聚集着留着长发喜欢大吼大叫的浪人，沉默寡言面色阴沉剃了寸头的警察，还有来自全世界的船员，海盗，冒险家。酒肆里倒卖的酒水品质很差，度数极高，一般人喝上两杯就烂醉如泥，常有穿着破烂的小孩，趁着客人醉倒，明目张胆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窃。酒肆旁一般还开着赌坊和妓院，每到工厂发薪日，年轻的工人们就揣着刚刚到手的银两，在赌坊里输的两眼通红，然后在妓女身上把所剩无几的收入挥霍一空，发薪日第二天凌晨，薄雾在城镇上方弥漫，疯狂了一夜的工人们出现在街道上，他们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摇摇晃晃如同一群孤魂野鬼，太阳升起之前，他们会再次回到机器轰鸣的工厂中，开始下一轮循环，由于劳动环境恶劣，强度极大，加上纵欲没有节制，很多人干不了几年就死在工棚里。
  沈月翔和李秋阳在福冈停留了不到一个星期，便再也受不了这种让人抑郁的环境，他们筹划着返回本岛计划时，福冈却迎来了历史性的时刻，铁甲战舰要下水了，天正君和地泽的工厂主要亲自主持战舰下水仪式，岛上迅速戒严，过海的峡湾被彻底封锁，沈月翔和李秋阳不得不调整离岛计划。
  “我们也应该去看看铁甲巨舰，我长这么大见过各种船，唯独没有看到过钢铁制造的船。”秋阳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她忘记了，最先吵着嚷着要离岛的正是她自己。
  “行啊，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沈月翔打算离开福冈后，再到关原去看看，他总觉得指挥官的话里隐藏着某种信息或者秘密。
  天正君来到福冈造船厂的那天，临海的山崖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造船厂在海面上搭建了一座大型观礼台，整个东洲的各路蕃镇齐聚一堂，他们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有的本不想来，但慑于天正君的淫威不得不来，还有人像许多群众一样，认为铁甲船根本不可能浮起来，专门等着看笑话，天正君没到之前，这群东洲最有权势的人，在一起打打闹闹，推推搡搡，和山崖上的闲杂人等一样没有规矩。
  随着一声犀利的牛角号响起，火枪队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冲上观礼台，他们着统一的黑色制服，穿高筒靴，带白手套，在观礼台中形成一道宽约一丈的人形走廊，刚才还嘻笑打闹，热闹非凡的观礼台瞬间安静下来，众权贵在贴有自己名片的位置上坐好，神色各异地望着天正君和工厂主缓步从工厂中走出，天正君穿着东洲传统的黑色长袍木屐，工厂主则是长裤紧身衣打扮，天正君边走边与工厂主说笑着，他坐到主位之后，特意将身边的位置留给工厂主，好继续听他讲话。
  沈月翔和李秋阳站立的位置看观礼台只能勉强分辨出人的长相，更真切的则无法看清。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萧逸？”李秋阳眯缝着双眼望着工厂主。
  “不可能吧，萧逸是地泽人，怎么可能与东洲国君联系在一起。”沈月翔不敢相信。
  李秋阳看到不远处一个富有人家的公子正拿着一具单筒望远镜观察观礼台上的情景，便走过去，抛了几个媚眼，说了几句俏皮话将望远镜借了过来，她通过望远镜再观察工厂主一会儿道“你看，那人不是萧逸还能有谁。”
  沈月翔拿过望远镜，工厂主虽然穿着迥异于地泽时的服装，可是他那高高的颧骨，细长的眼角，还有下巴左侧的一道长疤都暴露了他的身份。
  “原来铁甲舰是萧逸建造的，这个人真是个天才。”
  “我想天正君肯定是萧逸身后那个出钱又出力的人，只不过不知道两人合谋造出铁甲舰是为了干什么。”秋阳不无担忧地说道。
  “肯定不是用来打鱼的。”
  两人正说着，只听工厂中传了一阵悠扬绵长的汽笛声，滚滚浓烟从拱棚缝隙中涌出，山崖上喧哗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观礼台上的众人也伸长了脖子。
  只见一只黑色怪兽缓缓驶出拱棚，比之于近海的渔船，它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丘，船体中央的粗大烟囱中不断冒出黑烟，高几十丈的金属桅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尖利的船头如同锋利的长矛剖开海面，船体两侧形成排山倒海的浪花。
  甫一离开拱棚，船体立刻加速，随之烟囱中冒出更多的烟尘，它比人们见过的任何船都快，不一会儿便行驶到观礼台前几百米的海域。

  那里等候着的十几艘东洲普通巨舰开始向钢铁怪物倾泄炮弹，然而外表看起来略显笨拙的铁甲舰却十分灵活的躲过了多数炮弹，偶有一两枚炮弹击中铁甲舰，也是脆响一声，毫发无损。铁甲舰通过一系列高速机动，占据了有利位置，船上那十二门大炮开始怒吼，炮弹破空而出，弹无虚发，不到一分钟它的对手们便在冲天爆炸中葬身海底，水面上散落着成片的船体残骸和船员尸体。
  天正君第一个站起来鼓掌，观礼台随之群情激愤，掌声如雷，天正君面对众人做了大概十分钟演讲，就带领众权贵登上岸边的小艇去铁甲舰上观摩。
  铁甲舰在小艇人员登船完毕后，扬长而去，只在天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铅灰色烟云。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只剩下沈月翔和李秋阳还若有所思地站立在崖壁之上，“真是一件可怕的武器。”沈月翔不禁感慨道，“天正君现在手中不仅有火枪队还增加了铁甲舰，我看不久东洲和地泽之间就会爆发战争。”
  “这一次恐怕胜负难料，地泽最聪明，最有钱的人投靠了东洲，想不明白为什么萧逸先生要和天正君这样的人在一起。”李秋阳长舒了一口气，我们要不要返回地泽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两人身后响起李昆吾的声音。
  他们转过身，看到穿着一身紧身西裤，脑袋上顶着大檐帽的李昆吾，由于发髻过高，大檐帽顶部呈现出一个圆鼓鼓的凸起，显得格外滑稽。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沈月翔体会到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我潜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今天终于见识到东洲的秘密武器了，真是一艘无敌战舰啊，这玩意要是出现在海西大陆，我们青丘帝国难免要遭殃，幸亏它不能在陆地上跑，暂时还无法威胁光亨。”李昆吾盯着秋阳看了一会儿道“秋阳你穿上东洲女人的衣服别有一番韵味呀，恩，真是挺好看。”
  “两年不见，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秋阳笑道。
  “昆吾兄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沈月翔问道。
  “没有刻意为之，刚刚我就在旁边观察铁甲舰，要不是人群散去，我都不可能看到你们，这都是缘分，待会一定要去下面喝一点。”昆吾拍拍沈月翔的肩膀接着说“正好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找你，几个月前我刚刚又与帝国中枢建立了联系，你猜怎么着，他们主动找的我，说是礼部侍郎亲自部属安排的，他们查了好几年外事日志才找到我这么一个潜伏多年的精英间谍。”
  “他们怎么可能突然想起你来，难道那里战事又起，急需武器。”
  “哎呀，跟打仗一点关系没有，但是跟你关系紧密。”李昆吾不怀好意地看着沈月翔笑了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连青丘的女王都格外惦记。”
  此话一出，沈月翔心里咯噔一下，青玉没有忘记自己，她还在不遗余力追踪他的身影。
  “青丘来的人都问了你什么？”李秋阳心里翻江倒海，表面波澜不惊。
  “就问问沈兄近况如何？还提到了秋阳姑娘你。”
  “提我做什么？”
  “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回答的。”
  “如实回答呗，说你们两个已经完婚。”
  “那女王一定会很失望吧。”
  秋阳斜觑了沈月翔一眼，阴阳怪气道。
  “她失望不失望，我不知道，但是她给了我五千两黄金，我已经备足火枪弹药，还有两尊火炮，买了一艘远洋船，正打算找到你们二人，好一起归国。”
  “恩，是该走了，要不然有人该望眼欲穿了。”秋阳酸酸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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