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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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黑色的云层之上, 那只苍白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月光笼罩的行宫之中。
那白色的行宫由大理石建筑而成,无数线条凌厉而森然, 美如庄严的艺术品,然而在这寂寥的月光里,却阴郁的像是无数白骨堆积而成。
阴影笼罩的长廊之中,不断有惨叫与悲鸣声传来。
身披黑色长袍的暗杀者戴着银色的鸟嘴面具, 动作轻盈而迅捷, 银色光芒所过之处, 匆忙逃窜的仆役和神父接连倒下, 就像被割下的麦苗, 轻而易举地血花飞溅。
这是在皇宫之内, 出于对帝国的尊重,以及皇帝陛下长久虔诚的信任, 再斟酌再三之后, 象征着教廷绝对武力的圣殿骑士们并没有大规模进入皇宫之中, 如今在教皇神圣的寝宫内,只保留了少量的护卫和仆役, 以及大量皇宫之中的护卫, 手无寸铁的神父们行走在寝宫之中, 谦卑地服侍着教廷的主人。
没有人会对这一安排感到不安,这是在帝国的心脏里,皇帝居住的宫殿之中, 没有任何一种俗世的力量足以使得教皇受到伤害, 而教廷毫无必要地大动干戈, 强行要求圣殿骑士进驻皇宫, 对一个刚刚饮血得胜意气风发的帝国来说, 无疑是一种情感与信任的伤害。
这对于即将来临的献神礼中,教廷所希望达成的结果来说,绝不是一种理想的情况。
所以谁也不会预料到,在这静谧的夜晚,无数盏烛火彻夜亮起的皇宫之中,一场蓄谋已久的惨烈屠杀,正悄无声息地发生。
黑色长袍的公爵,缓缓地行走在堆满尸体的长道上,衣摆上暗绿色的花纹翻飞,月亮照着他俊美锐利的脸,仿佛映照出一把锐利至极的刀剑。
脚步不疾不徐,却充满力气与坚决。
直到抵达绘满魔鬼与诸神的长廊尽头的房间。
诸神在云端怒吼,魔鬼在地狱里咆哮,他们如此地怨恨彼此,以至于不眠不休争斗千年,而人世间烈火与雷霆肆虐,无数的山峰都坍塌,无数的流水都干涸,残存的人们跪倒在地上,望着天空之上,祈求着,我主再上,求您爱我们,如从前那般。
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满手鲜血的毒蛇公爵却忽然一瞬间失神,他想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怀抱着他,给他讲创世圣经里的故事。
她说有一天,神的化身来到这世上,看见众人要吊死一个小偷,神感到悲伤,于是走出人群,说我愿意替他而死。
于是国王说,好吧,好心的异乡人,但是你既然要替他赎罪,便要承受比他痛苦十倍的死法,否则,我便不能相信你的好心。
于是国王命人放开小偷,看热闹的人们主动架起柴火,还有人用绳索将两根木柴绑在一起,立在地上,将神的化身绑死在人世间的第一个十字架上。
然后让那小偷亲自点火,将那为他赎罪的善人烧死于火中。
神是世界上第一个被十字架烧死的人。
女人抱着他,说到这里,总是会泣不成声。
这个故事多么的悲伤啊,她说。
神明知道那个小偷是有罪的,他明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是个傻瓜,可是他仍然感到悲伤,他仍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那小偷死去,所以他宁愿自己承受那痛苦,他自愿为人承担那种罪。
尽管他知道人的罪是如此罪孽深重,是不能赎尽的。
可是他还是背起那十字架,还是要为人赎那罪。
他还是那么深的,那么坚决地,爱着人世间的人们啊。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像是女人临终前冰冷的手指。
那临终的声音在幽幽地说。
罗德里克,不要忘记啊。
他将大门推开,满是神与魔鬼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一瞬间有风从门中涌出,像是一万个魔鬼争先恐后地四散而来。
室内没有点灯,月光亮的却足以照亮任何人的眼睛,穿着金色与白色长袍的老人站在窗边,望着银白的月亮,慢慢地回过头来。
他听见了庭院中所有可怕的动静,但是苍老的脸上却并不惊慌,平静而慈爱地望向满身鲜血的不速之客,温和地问:
“罗德里克,这么晚了,你是来陪我赏月的吗?”
公爵沉默不语,慢慢地向他走,月光像是从硕大的月亮边缘涌出的瀑布,银色的光汹涌如海水,只有黑色的皮鞋踩在地面上,鞋跟敲击的声音清脆而平静。
教皇静静地看着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时光雕刻了他的脸,让他的五官轮廓深刻,线条成熟,冷静高傲,残酷至极,所有人都畏惧他如毒蛇,但是教皇的眼里,却浮现出那个三十四年前的孩子,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所有人都向他一遍遍叙述那可怕的一幕,花朵盛开的房间里,一个小小的男孩子,那么苍白和瘦小,蜷缩在已经冰冷的母亲的怀抱里,闭上眼睛,睡的很安稳。
而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毒死母亲的毒药是他所提供,他的母亲是自杀的,但是他提供了致命的毒药。
弑母的罪人,不虔诚者。
这是比毒蛇公爵更罪恶更肮脏百倍的称呼,是足以让他上一千次绞刑架的大罪。
“麦瑟尔知道吗?”教皇忽然问,没有等到回答,老人又慢慢地继续说了下去。
“瞧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啊。从三十四年前——我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对吗。”
教皇仰起头,看着窗户上那近在咫尺的月亮。
他忽然有些恍惚,三十四年前的月亮是什么样的?应该和现在这轮月亮一模一样吧,然而想起来却像是要更大也更明亮些,就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总是会有些愚蠢的执着,比如单方面地希望着,有什么东西能够陪伴自己一起老去。
“三十四年前,你毒杀了一个神父,教廷大乱,许多红衣主教们都谨慎观望,不敢轻易开口,唯有一个最低等的神父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写信,一定要让你赎罪,绝不允许你玷污了神的光荣,却依然逍遥法外。”
“莫斯维尔一直是个蠢货。”公爵终于开口。
教皇也微笑起来:“他是个刚正又善良的人,我从未见过有谁能够有他那样无私而长久的慈悲心。那一次,我记得是还是皇子的麦瑟尔出面,邀请了潘塞拉家那位当家出面调停,终于让这件事顺利落幕。”
“莫斯维尔现在也并不知道你杀那个可怜的神父的理由,对么。”教皇眼中流露出悲悯,“因为他公开声称自杀者会为神厌弃,你的母亲放弃了神赋予的生命,她是可悲的罪人,灵魂会落入火狱。”
“不,我没有杀他。”毒蛇公爵在几步外停下,声音平静。
“我只是和他打了个赌。”
“打了个赌?”
“他声称他的神爱着世人,所有心怀信仰之人都不必惧怕阴暗与邪恶,神会庇佑他们行走在这人世间,就像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上。所以我为他准备了两个杯子,一杯是毒药,另一杯不是,如果真如他所说,神庇佑着他的命运,那么他就应当选中没有下毒的那一杯。”
“然后你就任凭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了毒酒。”教皇叹息着。
“罗德里克,所以你才感到怀疑吗,从那一天起,因为他没能在神的引导下,选择那杯能够让他活下去的酒。”
“不。”罗德里克说,他暗绿色的眼睛映照着月光,像是薄荷酒里隐约的冰片,冷彻入骨。
“那天的酒,两杯都是毒酒。”
教皇表情肃然,凝视着他。
“真正的赌局是,我想看一看,神的仆人在喝下致命的毒酒之后,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罢了。”
公爵平静地说。
“结果是一样的,惨叫,痛哭,呕吐,口鼻里流出鲜血,向蛆虫一样蠕动,抓着我的衣角,祈求我给他解药。”
一模一样的,丑陋又悲哀的脸。
“你不能这样轻贱生命。”教皇深深吐了一口气。
“是吗?我以为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就没有其他的生命了。”罗德里克说。
那锐利而冷漠的言语,让教皇感到一阵恍惚,就仿佛许多年前,在繁花盛开充满阳光的庭院之中,有年轻的皇帝和同样年轻的公爵,他们肩并肩的站在庭院之中,在他的身影出现之后,皇帝连忙转过头,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而有着暗绿色眼睛的年轻公爵,只是不紧不慢地按住胸口,那双冰冷的眼睛审视一般地看着他,倨傲而锋利。
竟然真的会有人,在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依然能够拥有和许多年前一模一样的眼睛,财富,权力,背叛……世上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被他握在手里,然后轻而易举地丢弃,那双眼睛,始终只冰冷地看着一个方向。
“原来如此啊,”教皇轻轻地说,“你从那个时候就想杀我了么。”
毒蛇公爵的脚步微微一顿。
“许多人都谣传,麦瑟尔是个昏庸的无能之人,你早就架空了他的势力,以他的名义蚕食了帝国的权利和财富,你是一条吞噬帝国荣光的贪婪毒蛇。”
“世人总是很愚蠢,不是吗。这么多年,麦瑟尔一直隐藏在幕后,以他的虔诚和软弱麻痹着教廷的警惕,让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帝国依然尽在掌握,但是,在歌舞升平的水面之下,你一直在扮演着那个不光彩的角色,一点点夺回那些早已被教廷夺走的权利,让曾经被神所取走的东西,经由你的手中,一点点再次回到尘世里。”
“这么多年,你隐藏在阴影里,谋划了一切,为此甚至送出了自己年轻的女儿,我这一次能够离开圣地,如果不是尼格鲁斯的坚决支持,其他红衣主教未必能够表达出希望我去往皇都的意思……而如果今夜,我在皇都中死去,那么除了莫斯维尔的所有红衣主教都将成为与魔鬼勾结的罪人,整个教廷和帝国都会迎来狂风暴雨搬的洗礼。”
“三十年啊,就为了这孤注一掷的夜晚。”教皇叹息起来。
“罗德里克,苦心孤诣……”
“你的废话太多了。”
噗嗤一声,银色的细长短刀干脆地送进教皇的腹部。
教皇是个太老太老的老人,以至于刺进他身体的短刀,在那精心设计的两侧放血槽中,甚至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仿佛那苍老的身体是一颗早该枯死的老树。
整个教廷与人世权力最顶峰的老人,缓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他淡金色的袍子被鲜血打湿,整齐的白色头发凌乱的散开,瞳孔微微的放大,月光照在他的瞳孔上,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在几十年来,他苦心孤诣,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是当真实发生时,几十年的心血在一瞬间宣告终结,罗德里克心里一瞬间竟然有些短暂的茫然。
只有手掌心尚未干涸的,属于那个人世牧羊人的鲜血,让他隐约能够意识到一切真的已经发生。
死亡与胜利一同到来。
“公爵……”鸟嘴面具的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凑到他身边,低声地催促着。
他回过神,按照计划那样吩咐道:“现在就去叩响宫门,说教皇已经……”
话音未落,近在咫尺的鸟嘴面具忽然被从中撕成两半,被剖成两半的人体中,有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脸庞。
大门轰然打开,戴着鸟嘴面具的死士出现在门口,鸟嘴面具已经破烂,露出的脸庞满是恐惧,艰难地向他伸出手,颤抖着大喊:“公爵大人,快、快走……”
一只金属的触手悄然浮现在头顶,轰然砸下,一下,两下……直到血肉模糊。
无数只金属的触手涌入房间中,仿佛金属的巨蛇,在空气里肆意摇曳,被它们擦过的地方,房顶坍塌,墙壁裂口,山摇地动,仿佛要将一切毁灭。
巨蛇的毒牙沾满鲜血与模糊的血肉,在公爵面前张开巨口,然后忽然停下。
一片死亡的安静里,有女人的笑声妖冶地响起。
“哎呀,一点都不怕吗,这样有胆色的好男人,真是让人舍不得啊。”
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属触手忽然轰然向公爵砸去,并没有砸中,然而金属触手刮起的凛冽气流,依然刺伤了他的脸颊,鲜血涌出。
而公爵始终岿然不动。
这让门口缓缓走进的女人眼中愉悦之色更深,她的相貌三十岁左右,生的很美,却满是妖异之气。
“真是个好男人呀。”那女人的手指微微竖起,随着手指的划动,金属的巨蛇在半空中狂乱地呼啸,就像是母蛇在呼唤小蛇,地上散落的刀剑,价值连城的金属雕像,华美昂贵的首饰,银色的鸟嘴面具……数不清的金属都向半空中飞去,溶解,凝聚,在一瞬间变成一条全新的金属巨蛇,尖锐而有力,轰然砸下,将公面前的矮桌砸成粉末。
“咦,你不认识我了吗?真是让人伤心啊,我们不是之前才见过吗?”那女人终于注意到公爵的反应,于是将双手环在身前,低下头,作出一副虔诚的样子。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让罗德里克终于想起她是谁……是那个侍奉在教皇身后的圣职者女人!
“你不是魔法师,这不是魔法,你也不是圣职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我听说过,这种能力,你是……”罗德里克猛然抬头。
“好男人不应该话多哦,会被女人讨厌的。”女人竖起手指,抵在唇边,露出一个挑逗的微笑。
下一刻,原本耸立在空中,全部锐利地直指公爵,随时都能把他轰成一滩烂泥的金属触手忽然一齐回护,在女人面前凝聚成一层又一层的金属盾牌,将炽热的火球尽数抵挡开,
在火焰平息之后,仿佛被激怒一般,金属的盾牌上,浮现出无数细长的金属小蛇,一齐激射而出,将那躲在门口孤注一掷的偷袭者咬住,先是咬断绘画魔法阵的手,然后切断可以吟唱咒语的舌头,随后,千万条金属的小蛇化作细细的长针,在男人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钻来钻去。
女人厌恶地踩踏着已经化作一片烂肉的魔法师。
“蠢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你怎么赔给我啊!明明侥幸捡了一条命,就该感恩戴德地逃出去,竟然还来袭击我,蠢货,蠢货!”
血沫和碎肉飞溅而起,落在女人被火烧焦的裙摆上。
很久以后,女人长出一口气,脸上再度挂起妖娆的微笑,她回过头,笑着说:“好了,碍事的人已经解决了,好男人,我们继续……咦?”
原本公爵站立的地方,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空落落的月色,依然皎洁地流淌着。
金属的触手先是一顿,然后仿佛暴怒一般,狂轰滥炸,所有被碰到的东西全部化成粉末,所有的东西都被毁灭,碎石轰轰而下。
“梅妮。”
一道平静的声音,在一片巨响中,忽然静静地响起。
操纵着金属的女人猛然一顿,她阴郁的表情还未散去,但是眼睛已经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飞快地看去。
—
莱因完成向老师问候的书信,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放入信箱之中,这才感到一阵困意缓缓涌来。
他走出书房,然而,本该寂静的夜晚隐隐传来无数嘈杂的人声,还有沉闷的铠甲相撞之声,仿佛有一只披坚执锐的军队在这庄严的皇宫急行军。
他愕然地向窗边望去,却发现皇宫的另一边天空已经被火光映红。
他不明白,在这样深的夜里,在最庄严肃穆的皇宫之中,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大张旗鼓?
他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戴上十字架,推开门,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然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并没有随着他看清实际情况而散去,反而越来越沉闷,像是沉重的铅块压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难以呼吸。
……竟然都是圣殿骑士。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圣殿骑士。
夜色之中,银色甲胄的骑士连绵如一条银色的巨龙,手持利剑,杀意凛冽,除了脚步声不再有一点声音,那么的沉重,那么的锋利,就仿佛,就仿佛……是在前往讨伐异端的战场上!
他匆忙地抬起头,看向队伍前进的方向,那并不远,他已经看得见那形状华美的屋顶。
那里是——
罗斯克修道院,历代帝国皇帝停放灵柩之处!!
—
“好动荡的夜晚……今夜,这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亚历克斯拉开窗帘,默默地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他仿佛已经嗅到了风里飘来的血腥味。
明天就是万众瞩目的献神礼,然而人们却选择以血雨腥风的夜晚,作为这盛大仪式的开幕曲。
这让老人有些怀念北境,那片安静寒冷的冰原,就连神的倒影也会在纷纷扬扬的白雪中被掩埋。
年轻公爵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白色的手套支着下巴,一半的面容都隐藏在阴影里,烟灰色的眼睛沉郁而冰冷。
在老人又一次发出叹息的时候,年轻的公爵忽然站起来,声音冰冷。
“亚历克斯,我们走。”
老管家为主人语气里那凛冽的风雪而惊愕,他已经许久没听过他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说话,他尚且不明白,但是已经快速地行动起来,向门口走去,询问到:
“您要去哪里?需要带上哪些人?”
“去皇帝的寝宫。”
烟灰色的眼睛凝望着被火光烧红的夜晚,声音低沉,一字一句。
“……所有人,全部,现在就出发。”
—
“玛丽。”
静谧的夜晚,风中送来淡淡的花香,白烛已经燃尽了一半,垂下一滴又一滴的白色烛泪,从早上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忽然低声开口。
玛丽大喜过望,连忙说:“小姐,晚餐早就准备好了,还是热的,您想要……”
“把阿诺德叫来。”
“吃……什,什么?咦?”玛丽呆呆地望着夜色里的少女的轮廓,为这出乎意料的话语茫然无措。
少女站起身,最后一眼望向隐隐泛红的皇宫的夜空,口吻冷静。
“我要到皇宫去。现在就去。”
—
白幡高挂,白烛燃烧,无数圣君的雕像矗立在两侧,在烛光中泛着微微的昏黄,像是流淌的琥珀。
四方八面的光线仿佛一道幽幽的冷气,随着地上一块砖石的挪动,向这个方向无声流去。
一只黑色的皮革手套,从幽暗的地道里探出,一身乌黑血迹的男人一跃而出。
他身上那股浓郁腥臭的血腥气味,几乎让烛火都慌乱地四散奔逃。
“罗德里克叔叔?”一片寂静里,一道震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罗德里克·卡佩彭斯瞳孔紧缩,猛然转过脸,在层层叠叠地白幡笼罩之处,上半身赤—裸,流畅健美的胸肌上还散布着不少暧昧的吻—痕和抓—痕的查理·坎德尔正举起一把用于装饰的艺术品花剑,呆呆地指着他。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披着床单,衣不蔽体的年轻修女正满脸通红又不安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中,查理·坎贝尔丢下显然是随便找到的花剑,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怪叫起来。
“见鬼,我就是和修女偷个情,这是什么大罪吗?怎么连圣殿骑士都来抓我了,我又没睡他们的老婆!还有,罗德里克叔叔,你又是在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他妈的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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