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还喝得下去牛奶

“波斯猫”

        “哥哥是名贵的波斯猫，不是吗？”俞宋伊在黑暗中盯着男人，“你生活的地方在外面，不在这里，在这里，你会冷死掉。”

        “然后呢，你现在想把我怎么样？”

        空气又陷入片刻的静默，女孩把面包袋握在手里，塑料袋的摩擦音在空气中显得很刺耳。

        “说话。”

        “想分手。”

        干净利落，一如俞宋伊的风格，懵懂，却冷漠。

        陆闻生砰的一声打开车门走下去，在雪地里抽了根烟，等脑子冷却下来，又重新上车。

        打开车门时，他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身上带进来一股寒气。

        车门关上，陆闻生把车灯打开，他转过头，在灯光下能影影绰绰看到女孩侧脸。

        俞宋伊自始至终没抬头看他，低着头，手里还抱着那罐已经喝完的牛奶。

        莫名其妙的，陆闻生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

        她现在还能喝下去牛奶。

        对啊。

        她竟然还能把一罐牛奶喝完，整整有五百毫升，在这种情形下，在说出那三个字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把一袋面包吃完了。

        由此可见，她心很大，她甚至毫不在意。

        “吃饱了吗？”陆闻生问。

        “嗯。”

        “那我们俩好好聊聊。”

        “哥哥你说。”

        “你从什么时候有想分手的念头？”

        俞宋伊没说话。

        陆闻生试探着:“一开始就有，是吗？”

        女孩沉默着，轻轻点头。

        果然。

        陆闻生觉得心口似乎被拳头紧握了下，说不上难受，就是闷，闷得他还想下去抽根烟，但是忍住了。

        “你说喜欢我，是假的吗？”

        “不是。”俞宋伊连忙，“是真心喜欢哥哥。”

        “看着我说。”

        俞宋伊抬起头，眸子直视着男人:“是真心喜欢你。”

        “那为什么不能跟我一块走？”

        俞宋伊眸子闪了下:“什么？”

        陆闻生长吐口气:“俞宋伊，跟我一块走。”

        俞宋伊确实是麻烦，陆闻生想。

        但是，就是再麻烦，她也是个长的极其好看的麻烦。

        他不确信，回去之后，还能否找到如俞宋伊一样，每个点都刚好长在他审美点上的替代品。

        不能。

        肯定不能。

        陆闻生在盯着女孩眼睛时，很快下结论，不会有人长了一双如俞宋伊一样的眼睛，澄澈无辜，像是科尔沁最平静，最美丽的湖面。

        也不会有人乖的像她一样，即便恐慌不安，还是会抱住他脖颈，凑在他耳边喊哥哥。

        不会有这样的替代品。

        既然找不到，为什么不能把俞宋伊带走。

        能有多少麻烦呢，不过是一个美貌的女孩子。

        把她藏起来好了，反正俞宋伊那么乖，就把她藏在家里。

        他去公司的话，就让她窝在房间里等他回来。

        他要亲她，抱她，要偷偷的完全占有她。

        不会有人知道他养了这样一个小奶猫，只要藏的好，俞宋伊永永远远是他的专属物。

        对啊。

        是他想的复杂了。

        他可以把俞宋伊带走。

        “不行。”俞宋伊很认真的看着他，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俞宋伊说完这句话之后，陆闻生盯着她沉默了很久，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或者，他就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的女孩子。

        “对不起哥哥。”俞宋伊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我不能跟你走。”

        从俞宋伊说出，我不能跟你走之后，两个人就很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陆闻生沉默的开着车把俞宋伊送到家门口。

        俞宋伊推开车门下去，她穿着陆闻生的大衣外套，很沉，走路有些慢。

        走到门口，要推门进去时，又顿住脚，转过身。

        雪还在下，温度太低，雪花落到大衣上并不能迅速融化，白色的雪花堆积在女孩肩头，让她像个在风雪中走了很久的黑色小麋鹿。

        陆闻生摇下了车窗。

        车灯还亮着，打在雪地上，把周围照的亮堂堂的。

        俞宋伊却陷在黑暗中，两个人在雪夜视线交接在一起。

        陆闻生盯着她，俞宋伊也没躲。

        周围一片寂静，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俞宋伊想，她和陆闻生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暂，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

        但是，为什么觉得这两个月很漫长呢，漫长的，让她觉得，这辈子她应该都不会忘掉陆闻生。

        但，忘不掉是最好的。

        人活在孤单的世界里，总归要有些美好的回忆。

        陆闻生走后，她应该会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继续活着。

        是陆闻生先离开的，他转过头，升上了车窗，缓缓转动车头，调转方向，消失在雪夜里。

        俞宋伊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车子消失在路的拐角处。

        俞宋伊生了场病，昏昏沉沉，一直发烧，印象中，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生那么严重的病。

        她浑身没力气，觉得身上发烫，窝在床上起不来。

        是母亲一大早推开了她的门，当摸到她额头一片滚烫时，骂骂咧咧把人拽起来，胡乱拿毛毯把女孩裹住，扶着她往汤姆森医生那儿走。

        俞宋伊腿软的厉害，没力气走路，母亲把她背了起来。

        俞宋伊趴在女人肩头上，透过淡淡的烟土味儿和酒精味儿，闻到了她头发上洗头膏的香精的味道。

        很熟悉，是那种有点果香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仍然记得，她五岁不听话，下着大雪跑出去找松子，迷路了，冻僵在雪地里，母亲找到她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又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把她背在背上，一边骂她一边哭，一边时不时地用俄语祷告着上天。

        她说。

        你开开眼，让她活下来。

        让我女儿活下来吧。

        这些事情其实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此刻情景重现，又让她想了起来。

        俞宋伊觉得眼眶发热，她把脸埋在女人肩头，轻轻的喊了声:“妈妈。”

        女人身形一僵，很快又骂骂咧咧起来:“蠢货，发烧不知道说话吗，妈的，烧一夜，怎么不烧死你！”

        女人迎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背上背着个瘦小的女孩子，两个人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走着，仿佛茫茫白雪中的两只落了单的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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