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不考虑和我交易？”

调节气氛失败，他索性直接进入正题。这男孩瞧着孤僻不好说话，估计很多事在心里也憋挺久了，没一会儿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不出意料，被孤立，被校园暴力，被小混混勒索。

        男生问他：“性格内向就活该被欺负吗？”

        “别人想欺负你，总会有很多理由的。”卫冕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性格内向也不一定是缺点。”

        男生不吭声。

        “有试着跟老师反映过吗？”

        男生盯着手里的奶瓶：“自己的事，找什么大人。”

        “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了，至少你敢说，只是不想说，班里可能还有被欺负的人说都不敢说。”卫冕了然，“你是不是也没跟父母提过？”

        “嗯。”

        “你可以先来哥…叔叔家，我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卫冕温声道，“明天上学，可以试着跟老师反映一下，如果没用就告诉家长好不好？”

        男生明显对前面这个提议有些心动，毕竟他确实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卫冕把他带上楼，一边开自家门一边道：“既然你成绩还不错，那就更没必要跟那些人渣耗着了，他们只是想把你拉进泥里一起腐烂而已。”

        “都高三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自尊心，而是保护好自己，考出一个好成绩，跟他们彻底走上不同的路。”

        卫冕找出医药箱，熟练给男生清理伤口：“很羡慕你这种成绩好的，没多长时间就要高考了，到时候一定能上一个好大学。”

        男生终于开口：“你成绩不好吗？”

        卫冕愣了愣，随后坦然开口：“我不知道，我失忆了。”

        男生：“？？”

        男生：“叔叔，我已经十七了，不是七岁。”

        这样的哄骗真的有点侮辱智商。

        “真的，我骗你干嘛。”卫冕好笑道，“我之前出了次车祸，然后很多东西都忘了。”

        大概就是因此，他对车有种强烈的恐惧和不安感，他从不开车，平时如非必要，也不会坐汽车。

        男生将信将疑：“那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吗？”

        “反正对我没有影响，正常的知识该有的都有。”卫冕耸肩，扔掉棉球，“我失忆前应该刚搬过一次家，反正在这没什么熟人，也没有家人之类的联系我，我过得还挺好的。”

        “一个人不会无聊？”

        “一点点。”卫冕不知怎的又想起梦里的“爱人”，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不过虽然不记得了，但我考上的大学好像不怎么样，所以羡慕你这样有很好前途的。”

        男生终于吐露心声：“可是，我感觉被欺负好像很窝囊……”

        “怎么能这么想。”卫冕给他手臂缠上绷带，脸侧淤青贴了创口贴，“比如我现在出门，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难道我也窝囊吗？”

        “遇到这种事，应该报警或者寻求他人帮助，而不是怀疑自己。”

        男生捏扁空荡荡奶盒，不说话了。

        “反正，你可以先试试，总这样肯定不行。”卫冕把他书包递给他，“好好考虑一下，现在不早了，你爸妈估计也快回来了。”

        “嗯。”男生拎起书包，临走前纠结片刻，还是小声道，“谢谢叔叔，你包扎得很好。”

        卫冕也觉得自己刚刚动作挺行云流水的，毕竟上个梦里他跟敬欲待了几个月，各种急救小知识和基本护理方法都学了不少。

        他一乐：“嗯……可能因为我…爱人励志当医生？多多少少耳濡目染。”

        事实上，他感觉对方本来的工作应该就是医生，只是上个梦里因为情节设定当了模特而已。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当然。”卫冕轻笑，“我很期待你的后续，加油。”

        男生点头，背着书包转身离开了。

        晚上临睡前，卫冕还在想这件事。

        不知道那小孩能不能正确处理好关于校园暴力的事件，要找个时间再问问他。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对校园生活向往起来。

        虽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但想来学渣的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如果能重历一次……

        卫冕闭上眼，开始许愿。

        今晚做有青春校园元素的梦吧，最好能再谈一场青涩的恋爱！

        那个总来他梦里的这次也千万别迟到嗷。

        拜托拜托。

        ※

        岁暮天寒，漫天飞白。

        今年的初雪下得格外早，启明一中的暖气还没来得及供给，视野尽头就已经是银装素裹、粉装玉砌的一片了。

        教室内，班主任重重搁下保温杯，直接点名：“班长起立。”

        大概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此话一出，屋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霎时一静，无数双情绪不同的眼睛不约而同转动起来。

        教室后方，斯文瘦削的男生站起来，不明所以看向讲台。

        “老师？”

        “这次月考，班里七八份卷子雷同，还都跟你答案一样，你就这么管的班级？”班主任重重拍桌，“我知道你想跟大家打好关系，但说了多少遍这样只会害了他们，现在抄，期末抄，高考你也能给他们抄？！”

        “还有，你这班长当得真是有名，隔壁几个班都知道你了，权威比老师都大是吧？”

        班主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你平时忙着忙那，结果心眼都用在别的上面了，人缘越处越好，成绩倒是越来越低。”

        “本来不想换掉你，看看现在三班都被你带成什么样了！”他怒道，“现在，全体拿出白纸写三个名字，重选班长，两分钟后课代表收，直接写黑板上。”

        教室内先是鸦雀无声，而后便开始窸窸窣窣，撕纸声借纸声混杂一处，大家纷纷埋下头去。班长无声坐下，也从课桌中取出张纸写了起来。

        两分钟过得很快，物理课代表是个女生，一手捏着粉笔一手拆开纸条，效率很高。

        可是写着写着，她的速度越来越慢，老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班里则开始发出一道道“嘘”声。

        原因无他，只见黑板之上，班长的名字一骑绝尘，后面的正字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

        本来是重选班长，却依旧是之前那人。

        “真是好样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呵，还写什么呀！”班主任一把上前，将桌上未拆开的纸条都甩在地上，怒声道，“你们三班真行，班长也别换了，直接换我这个班主任吧！”

        吼完，他重又瞪那少年一眼，摔门离去。

        他走后，教室里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失去管束的学生瞬间化为一盘散沙。

        几个男生不约而同站起来，纷纷围住班长课桌，语气戏谑：“哎呦，老班真是不识好歹，我们班长大人多牛逼啊，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就是就是，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班长了，你看，我们又齐心协力把你投上去了，感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要感动哭了吧，爽不爽，比班主任还有威望！”柳义上前，拨开课桌上的书本，“还写什么呀，你看老班都被你气走了，不然你上去给我们讲课吧。”

        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哄笑：“班长讲，班长讲！”

        “哎对了，我还有个想法。”柳义伸手下压，示意大家静一静，“不知道咱们班长大人想选谁当班长呢，不如我们猜一猜？”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几个男生更是疯了似的，大声嚷叫着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名字。

        被叫到的人都连忙低头，生怕被注意到。

        班长终于皱了皱眉。

        他弯腰捡起课本：“别闹了，我瞎写的。”

        “班长大人说他瞎写的，你们信吗？”柳义大声说完，自己先笑了，“反正我是不信。”

        班长：“我全填的我自己。”

        “呵，你乐意当这班长，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柳义挥手，“现在，大家自己去认领自己写的纸条，我倒要看看我们班长大人属意谁当这个班长。”

        他话音落下，几个男生纷纷去捡地上的纸条，其他人要么好奇，要么迫于威势，也默默认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很快，唯一落单的那张就显露了出来。柳义一边拆一边笑：“不知道他填的是周明轩，杨磊，还是老班那课代表。”

        “喂，杨磊你们，想不想当班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余人立刻挨个点名，去骚扰那些埋头看书的学生。

        柳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威信力，只是在下一刻就凝住了。

        纸条展开，上面是三个相同的名字。

        都是班长自己。

        他猛地摔下纸条，皮笑肉不笑：“呦呵，真看不出来我们班长大人功利心还挺强，看来我们投你上去倒正合你心意哈。”

        班长安静做题，一言不发。

        “哑巴啊，跟你说话呢听不懂？”柳义伸手去抽他的笔，只是刚强行抽出来，第一节课的老师就走了进来，上课铃紧跟着响起。

        “嘁。”他不满的踹了下桌子，将笔投射到垃圾桶里，眼见中了这才扬了下眉，回到自己位置。

        班长习以为常地扶正课桌，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重新抽出一根笔。

        这节课罕见的安静，语文老师很高兴，连连夸了好几句，柳义瞥了一眼班长所在的方位，似笑非笑接话茬：“都是班长教得好。”

        这话又引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语文老师顺势就着话题表扬了班长几句，少年眉目平静，笑容温和：“应该的。”

        老师点头，转身继续板书：“好，那我们讲下一个……”

        下课之后，班长起身走向厕所。

        原本他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既然已经惹了他们不爽，去不去都会被整，也就都无所谓了。

        十分钟有多少折腾人的方法呢？一般人可能想不到，但班长已经对他们那些手段倒背如流了。

        上课铃响起，几个男生以飞快的速度跑回教室，班长撑着地面起身，浑身湿透，污水顺着裤脚往下滴。

        下雪的天，每一口呼吸都冻彻心扉，他慢吞吞洗了手，将身上污渍清洗干净，然后穿着数层又湿又沉的衣服，走向外面。

        他第一次没去管铃声。

        这里是一片小型湖景，四周种着许许多多枝繁叶茂的大树，因为处在拐角，平日人流不多。

        他抬头找了找，很快发现自己的目标，轻轻笑了：“你果然在这里。”

        一颗巨大无比宛如圣诞树一般披霜盖雪的松树之上，一抹身影动了动，坐于其上的红眸少年懒洋洋张开眼睛，唇角两枚小牙白得耀眼，明明很可爱，尖锐的顶端却带着一股危险的死亡气息。

        卫冕垂眼，脚尖晃了晃：“是你呀，今天这副打扮可真凉快。”

        他笑起来，眼睛如最极品的红宝石一般华贵明丽，流光溢彩：“真不考虑和我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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