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师出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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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利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自幼就在这金陵城中走街串巷,对金陵城里头的道路自然是熟稔于胸。
自邵氏牙行出来,张广利带着盛长桢穿街过巷,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一直走到了城东的成贤街,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口。
门上挂了一块黑底鎏金的硕大牌匾,上书“砥砺学行”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个稍小一些的落款:江浙道提督学政徐文长。
不用说,这里自然就是江浙道学政徐文长的府邸了。
到了地方,盛长桢便把约定好的报酬给了张广利。
张广利收下银子,心里还是不大放心。他走到不远处就停步下来,站在墙根后张望着,准备看看那公子哥到底能不能进这徐家的门。
果然,那公子哥上前几步,刚想要叩门,就被守门的军士拦住。
见此,张广利心中不由哂笑一声:看来是个招摇撞骗的,居然敢惹到学政大人头上,真是不知死活。反正我银子已经到手,还是赶紧开溜吧。
徐府门口,被拦住的盛长桢却是不慌不忙,取出一份拜帖道:“在下盛长桢,求见学政大人,烦请诸位通报一声。”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老兵接过拜帖,将信将疑地打量了盛长桢几眼。
他跟随徐文长多年,却是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但看他相貌堂堂,气度自若,举手投足隐隐露出些官气,老兵心里又有些吃不准,还是决定先将拜帖呈交自家大人再说。
让盛长桢在此稍等,那老兵便拿着拜帖进府禀报去了。
没一会儿,那老兵就又出来,他此时态度大有不同,看向盛长桢的眼神满是敬畏,躬身行礼道:“方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盛公子恕罪。盛公子稍等,我家老爷马上就亲自出来迎接。”
少顷,徐府正门大开,一队家丁护院小跑出来,分列两边,门内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难得难得,小师弟大驾光临,我徐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声音未落,只见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儒雅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虽然一身常服,却是不怒自威,一看就是长年身居高位。此时,他正含笑望向盛长桢。
盛长桢也展颜一笑,快走几步上前行礼道:“末学后进盛长桢,拜见学政大人。”
对面之人,正是江浙道学政徐文长。
徐文长听了盛长桢的拜见之言,似乎有些不满,皱眉道:“我叫你小师弟,你却称呼我为学政大人,怎么,和我还见外?”
盛长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顿了片刻,终于轻声吐出两字:“师兄。”
“欸,这才对嘛!”徐文长顿时开怀大笑,一把揽住盛长桢的胳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师弟,随我进府。”
盛长桢就这么被徐文长拉着,进了徐府。
成贤街上人流向来不少,见徐府正门大开,学政徐文长更是亲自迎接,如此阵势,居然只为了一个年轻人,过路的行人俱是议论纷纷,好奇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虽然这些聚拢的行人很快就被徐府门前守门的军士驱散了,但这一则颇具趣味的新鲜事却在金陵城中传播开来。
不远处,正准备开溜的掮客张广利目睹了全过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见此情景,张广利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盛长桢身份定然不一般,至少也是与学政大人关系匪浅。
自己还是眼皮子太浅,居然还以为这位公子是个招摇撞骗的。单看他出手如此阔绰,就该想到他定不是一般人啊!
张广利连忙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失礼冲撞之处,想了半晌,觉得自己刚刚表现还算不错,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张广利当即打定主意,不走了,就在这等着盛长桢出来。
他已经想清楚了,盛长桢出手阔绰,身后又有学政大人这座大靠山,只要靠上这条大粗腿,人家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都够张广利吃个饱了。
另一边,盛长桢被徐文长拉进府后,在徐府大堂落座,元真侍立其后。
徐文长也不说话,他目光灼灼,盯着盛长桢的脸仔细打量,看得盛长桢心里发毛,好生不自在。
盛长桢有些不太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师兄,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不妥,是太妥了!难怪庄师对你这般喜爱。”徐文长哈哈一笑,然后又有些自怨自艾道:“要是我年轻时有你这般好相貌,也就不用苦求庄师三年才能被收录门墙了。”
盛长桢无奈辩解道:“师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靠的是才学。”
“好好好,才学,才学。”徐文长嘴上称是,却是眯眼忍着笑,明显是不信盛长桢的解释。
一旁侍立的徐府下人心中都是暗暗惊讶,在他们心里,自家老爷向来都是不苟言笑,令人生畏,如今居然开起玩笑来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盛长桢对徐文长的调侃完全是不以为意。
眼前的徐文长,就是庄先生的大弟子。
当初庄先生落第之后,心灰意冷,回到家乡开设私塾,徐文长就是第一批入学的学子。
徐文长天资一般,但勤奋刻苦,用心程度堪称诸学子之冠。
庄先生怜其苦学向上之心,便破格将之收录门下,悉心教导。
若干年后,徐文长在科举一道上崭露头角,也因此得中进士。
而后,徐文长更是官运亨通,年仅四十二岁就做到了正三品的部堂高官——礼部右侍郎。这般晋升速度,连当年那科的状元都比不上。
庄先生门下进士的不少,位列朝堂者也有数位,但论官位,数徐文长最高。
可徐文长偏偏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自请外调,任个清闲官职。最终,朝廷将他平调为江浙道学政,专管教育一事,徐文长也算得偿所愿。
和盛长桢一样,徐文长对庄先生也是又敬又爱,视之如父。
这些年,庄先生与他一直有着书信联系。在信中,庄先生对自己的关门弟子盛长桢大加赞赏,还特地嘱咐徐文长日后对他多加照顾。
因此,徐文长早就知道了盛长桢的存在,更是一直想亲自见这位小师弟一面。
如今总算见了面,徐文长对这位小师弟也是大感满意,庄师的眼光果然没错。
盛长桢心中有数,这位师兄之所以出言调侃他,为的就是快速拉近关系,消除两人间的隔阂。这其实是徐文长示以亲近的一种方式,盛长桢自然不会在意。
谈笑了一会儿,徐文长总算收起笑容,恭敬地朝北一拱手,庄重道:“小师弟,庄师他老人家可安好?”
盛长桢也严肃起来,沉声道:“劳师兄挂念,庄师如今住在我家,身体康健。”
徐文长叹了一口气道:“庄师也是执拗,汴京那种干冷之地有什么可呆的?要我说,当初还不如就随我到金陵来,江南的水土才养人啊!”
盛长桢对此不方便发表评论,毕竟庄先生留在汴京盛家,就是因为他这个关门弟子的挽留,不然庄先生早就回乡养老去了。
如今盛长桢离京千里,留庄先生夫妇孤零零地在盛家,盛长桢心里也很是愧疚,更不敢接这个话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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