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家事

齐灵云心中正暗笑，没防申若兰突然抬眼盯着她，一双眸子映着篝火，仿佛眼中燃起两簇火焰，他似是在发誓般道：“师姐，若兰眼下虽是不济，但也绝非是需要照顾之人，待回蜀山后，我一定勤加练功，将来决计不作拖累师姐之人。”

齐灵云被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回答吓了一跳，心中不由暗责自己方才说话没拿捏好分寸，恐怕是伤了申若兰的自尊，她连忙解释道：“师弟深受红花前辈教导，修行已是不浅，只是尚欠缺一些临阵的经验罢了，相信再多几分历练，应能远超师姐之上。更何况师弟精通医术，在外行走，灵云还多有仰赖师弟的地方，方才所言并非有心，若兰勿要放在心上，师姐在此与你赔罪。”

“不、不是，我不是在责怪师姐。”申若兰听齐灵云赔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要解释却是无从解释，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齐灵云见他如此，心中一动道：“那日你为梅儿守阵，梅儿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申若兰本是无措，忽而听得齐灵云提起那日之事，心中顿时又是一阵酸涩，随即冷静了下来，摇头道：“没，她没说什么。”

看到申若兰的反应，齐灵云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故意打岔道：“必然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多半是教你日后在蜀山怎么应付我的巡查，怎么逃避功课吧？”

听到齐灵云并未猜中，申若兰松了口气，含糊道：“也不是，朱师妹她没这么说，也就是略微聊了两句蜀山之事。”

齐灵云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勉强，又重新将话题转回到师文恭身上道：“难道你不好奇，为何这位少城主会讨厌女人么？”

申若兰问道：“为何？”

齐灵云道：“具体的不清楚，只是听说是上一代的恩怨造成的，是孔雀城家事。关于这件事也无人敢传闲话，你也看到这位天灵子前辈的脾气了，那位少城主的脾气恐怕还要大上十倍。所以，明天你入了孔雀内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用太惊讶，也别过问，只管施诊救人，其他的不要多说。”

申若兰说了一句“若兰谨记”，两人便再无言，默默对视了一会儿，齐灵云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

一夜无话，次日稍加收整，齐灵云带着申若兰正式前往孔雀河，顺着孔雀河而上来到一座巨石垒砌的城池，齐灵云在城外报上名号，不大一会儿便见着天灵子亲自出来相迎。

齐灵云和申若兰拱手施礼，齐灵云道：“前辈，晚辈其实昨日夜已到，只是不便叨扰贵城，故而今早才前来，并非有意拖延，请前辈见谅。”

天灵子不满道：“丫头，你看你真是太见外了，难道我孔雀城还没有你们住的地方？”

齐灵云微微一笑，也不在此话题上纠缠，转而看向申若兰道：“我这位师弟申若兰，便是红花姥姥的传人，他久未出山，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灵云就不陪同入城了，还劳烦前辈帮忙多加提点。”

天灵子道：“你看你这丫头，少主的规矩只是内城不得随意走动，你等在城外岂非老道我怠慢，回头与你父亲面上也说不过去。来来来，进来吧。”

齐灵云见他说得客气便也没有推辞，便与申若兰一起入了外城，外城看去很是正常，男男女女的修者来往络绎不绝，越走向内城，便越少见女子。

到了快接近内城时，天灵子一转身，带着齐灵云与申若兰进了内城附近一个大院落，显然是要先安置齐灵云。

此地离内城颇近，方才齐灵云和申若兰都瞧见了，一抬黄金流苏红纱飘舞的巨大步辇停在城门处。

天灵子进了院落，便开始嘱咐起侍者，准备好好款待齐灵云，齐灵云连忙道：“前辈还有贵客在，就不必为灵云太过费心了，事毕之后，我们便走。”

天灵子知她指的是城外步辇中人，不由叹了口气道：“丫头，你看到了，那是晋王家的……郡主……”

齐灵云闻言心中震动，面上却还波澜不惊道：“想必是来探望少城主伤势。”

当今晋王为李存勖，其父李克用是梁帝朱温的死敌克星。而这晋王李氏，和起于草莽之间的朱温不同，朱邪氏是沙陀贵族之后，且其族有巫灵血脉传承，其祖朱邪赤心又曾为驺虞分灵转世，故而不得不令人怀疑，白虎化为驺虞后失踪，是否就与这朱邪氏有关。

而目前李唐王朝虽已覆灭，可晋王李存勖和其族人朱邪氏，依旧打着李唐王朝的名号，号令各地藩镇，讨伐朱温，在此情势下，道门很难介入深查，故而追踪驺虞之事，只能一再搁置，如今晋王家的人居然出现在孔雀城，看来在对付驺虞一事上，孔雀城立场微妙，将来很难请他们襄助。

天灵子素知道齐灵云识趣，便索性说开道：“丫头，你是明白人，我也和你爹说过，其实我们修炼者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逍遥快活就可以了。中原如何关咱们什么事，你爹非要谈什么道脉情谊，还几番邀我出手。这螣蛇一战，我之所以愿意出手，不仅仅是为了少主，也是因为后面的事，我可真管不了了，这么做对你们蜀山也是有交待了吧。”

齐灵云道：“前辈言重了，本就不是孔雀河份内之事，灵云何敢强求。灵云只是奇怪晋王为何是派郡主来，而不是派世子或者侯爷来。”

天灵子知道她所指为何，尴尬地笑道：“其实恭儿也没有外面传得那么讨厌女子，只是一般凡俗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这孔雀城将来也总要有女主人的……，对了，老道我其实挺中意你这丫头的。”

齐灵云忽觉侧里一道目光扫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申若兰的，她咳了声道：“蒙前辈错爱。”

天灵子叹气道：“我当时提了，你爹只是笑而不语，后来你长大了，我观你能为气度将来必为峨眉之主，所以也就打消了这心思。”

齐灵云道：“前辈赞谬，看来这位郡主与少城主关系匪浅，如何……此刻却是待在城外？抱歉，是灵云失言，不该好奇。”

天灵子似有一肚子苦水，见齐灵云问起，也不怪罪，反而拉起了家常，叹起了苦经道：“说到底，这种事也是要两情相悦的，不过恭儿做事也着实让我头疼，就算不见，也好歹让郡主入城，偏偏他性子就是如此倔强，平日里无事都不愿见这义宁郡主，现在有伤在身，更不会接受郡主的探视……”

别人家的家务事，齐灵云自然不好置喙，只能是保持微笑地听着，中间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前辈操心了。”“或许相处久了，会好一些。”

待到天灵子吐完苦水，才想起正事，连忙领了申若兰向内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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