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梦魇

“素棠，素棠，是我。”

屋外传来低语，随即是轻微地吱呀开门声，李英琼浑身动弹不得，却是将这些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素棠……这是禅房……，不太好吧。”隔壁禅房内，那男子的说话声让李英琼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呵，果真是胆小得很……，难道你没听说过欢喜禅么……嗯？”禅房内另一人是女子，言语说地很是轻佻，可口气却充满了不屑。

“这……”男子似是在迟疑。

“罢了，早知道你已经变心了，能来见我一面，也算是还念着一点旧情。”那女子口气转而不耐道，“既然不想，那就速速离去，以后别再来烦我。”

隔壁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良久似有奇怪的动静传来，李英琼只觉不是好事，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身体好像被魇住了。

“你……”过了一阵那男子突然惊讶道，“你不是她！”

那女子吃吃笑道：“所以我才说你变心了……，居然到现在才发觉，还是一早就发觉了，将错就错捞个便宜？”

又是片刻的沉默，那女子道：“现在停下，不让我尽兴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的哟……”

随即又过了一会儿，隔壁那女子开始叫唤起来，声音也不像是生病或者受伤，李英琼只觉刺耳，觉得她是故意如此夸张大声，果然那女子叫到最后，大笑起来道：“有趣，当真有趣，暮雨宫的合欢赋可比欢喜禅有意思多了。”

到后来又听那男子低低道：“素棠……素棠……”

那女子道：“这里……这里……这里……不都是她么？其实你胆子也不小，到现在还敢叫着那贱婢的名字，不怕败坏了本座的兴致杀了你么？”她原本慵懒暧昧的口气，陡然间严厉起来。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子有眼不识泰山。”那男子似是从什么地方翻滚下来哀求道。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这就站不起来了？没用的东西，滚！”

紧接着，只听房门撞击身，那男子似是被扫出了禅房，这番动静颇大，顿时让李英琼坐起身来。

她大口喘气，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这里究竟是……，她努力回想着，却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

她跌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皮虽是沉重，却不敢闭上，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受了一阵，晕眩感似乎好了很多，她再次挣扎起身，扶着禅床下了地，仍是一阵难受，索性坐到了地上，让自己缓缓。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觉隔壁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过，想到这里，她意识有些清醒了，渐渐站起身，向房门靠近，吱呀一声开门，只觉屋外阳光特别刺眼，她伸手遮挡住，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这是一个种满了翠竹的小院落。地上并没有什么痕迹，哪里像是发生过争执的样子。

“晓月禅师，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正疑惑着，李英琼忽听见院落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这女子声音听起来温婉有礼，和之前听到的那个女子，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禅师，禅师，仙儿要吃麦芽糖。”院落外显然不止是那女子和晓月禅师，还有一名女童。

那女子道：“仙儿，真是没规矩。”虽是训斥，却听得出这女子的口气满是溺爱，应是这女童的母亲。

“无妨，仙儿，今日掌火师傅没做麦芽糖，下次来再吃吧。”那晓月禅师的声音如同清风过竹稍，清雅而柔和。

“哦，那好吧。”那女童声音糯糯的，让人有些不忍。

晓月禅师笑道：“下次来，把《大学》全部背下来，让掌火师傅给你用竹泉水调麦芽糖。”

“好啊，好啊，阿娘，我们再来。”女童开心地咯咯大笑。

那女子道：“那看来，我们是要多来几次慈云寺了。”

慈云寺！这三个字仿佛引线，一下子在李英琼脑海里炸开，她似是承受不住汹涌而来的思绪，一下子又不支坐到地上。

“姐姐，你怎么啦？”似乎是听到院落里的动静，院落外的人走了进来，却只有那女童一人，那女童穿着一身橘粉色衣服，娇俏可爱，此刻正满脸担忧得看着李英琼。

李英琼摇了摇头，吃力得说了三个字：“裘芷仙……”

“是仙儿呀。”那女童正是李英琼曾在梦境里，桔梗花田中遇到的裘芷仙，“姐姐，你怎么啦，你摔倒了么？疼么？仙儿……仙儿……扶你起来……”裘芷仙说罢拼命来拉李英琼，她小小的身躯哪有这般力道，额头起了些许细密汗珠。

李英琼，摇头把她拉到身旁，伸手帮她擦额头汗，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仙儿，你阿娘呢？还有晓月禅师呢？”

方才裘芷仙分明是和她阿娘以及晓月禅师在一起，如何眼下就只她一个人了？

仙儿做了个捧碗喝东西的姿势道：“阿娘病了，喝药后，睡觉。仙儿不打扰阿娘，和表姨玩。”

听到裘芷仙提表姨，李英琼心头又是一震，她想起来了，方才梦魇时听到的声音，似乎是裘芷仙的表姨魏枫娘，她赶紧问道：“仙儿，你表姨呢？”

裘芷仙闻言提着小裙子，在小院里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喊道：“表姨，表姨。”

最后她咯咯大笑着回到李英琼扑在她怀里，抬起头，一双天真无邪地大眼睛看着她道：“表姨，仙儿，在玩躲猫猫。”

李英琼的心沉了下去，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带裘芷仙离开这地方，于是抓起她的小手道：“仙儿，姐姐带你去找你阿娘好不好？”

裘芷仙糯糯地道了声“好”，向她张开了手，李英琼正要抱起她，忽听院外传来一声：“仙儿。”她心中一凛，白影一闪，一道婀娜身影自门口袅袅而来，正是长得和阴素棠一样脸的魏枫娘。

李英琼看着她只几步就走到近前，将裘芷仙抱起，她想要阻止，却见魏枫娘眼神淡淡扫来，双眸聚着一点红光，甚为骇人，她顿时好似被定住般，一时间，竟是说不了话，动不了身子。

裘芷仙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在魏枫娘怀里撒娇道：“表姨，仙儿要娘亲。”

魏枫娘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按着她背项，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这小女孩的脖子，她看着李英琼分明是冷笑，口上却是十分温柔道：“好，表姨……这就带你去找娘亲。”

那裘芷仙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她好似忘了李英琼的存在。

魏枫娘笑着朝李英琼瞥了眼，施施然朝院落外走去，李英琼心中大急，拼命挣扎想要上前。

“仙儿！”再次大喊一声，李英琼猛然坐起，才觉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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