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花朝

彩笺寄花树，东风斗纸鸢。

峨眉山下郊外阡陌上此刻尽是欢声笑语，踏青游玩的姑娘们翻出了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看的衣服，也顾不上那春寒料峭，只想同着百花一道斗一番芳菲。

“那棵，那棵花树好。”金蝉举着彩笺，蹦来跳去简直比边上的袁星还像猴子。

一年之计在于春，自是人们许下一年心愿的好时节，众人纷纷拿着写了祝愿的彩笺寻高树挂着，秦寒萼眨着眼，问金蝉道，“金蝉，你许了什么心愿？”

金蝉一藏彩笺道：“干嘛告诉你。”

秦寒萼道：“哟，还害羞呢，女里女气的。”

金蝉被激得顿时挺起胸膛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过是希望常常能和梅姐姐玩。”

秦寒萼眯起桃花眼，切了声嘀咕道，“难怪梅花花不跟我们来。”

李英琼一行人，皆在他们身后摇头，出游的人群分成了好几波，他们这波人是最多的，金蝉、秦寒萼、申若兰、裘芷仙、袁星，当然还有她自己。朱梅和齐灵云一波，章南姑照例是和弟弟以及周云从一波，众人三三两两也并不是都在一个地方玩，想必朱梅和齐灵云飞去了更远的地方。

“申师兄许什么愿？”

李英琼不过随口问问，却见申若兰一阵脸红，努力镇定道，“多事之秋，自然许平安愿。”

“哦。”李英琼见他这样，也不多问，笑了笑道，“我们一样。”她自然和是申若兰一样的，皆是为了他人许愿平安，她自己是为余英南许愿，申若兰的愿望多半是与齐灵云有关。

“对了，仙儿许了什么愿？”李英琼回过头问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裘芷仙。

裘芷仙伸手递出彩笺，只见上面写了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李英琼见状愣了愣，才想起这首《游子吟》阿爹李宁从小就教她和周轻云唱过，于是她靠近裘芷仙小声问：“芷仙，你想不想去成都？”

裘芷仙摇了摇头，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最终道：“不去了。”

李英琼明白，她原本估计是想说“芷仙没脸回家了。”，但为了不破坏气氛，才硬生生咽下这句话，她不由心疼地揽住裘芷仙单薄的肩膀道，“走，我们去寻棵花树挂彩笺去，回头再到镇上找好吃的。”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吃。”耳朵尖的金蝉，听到了“好吃的”三个字，立刻又蹦跶了回来，李英琼和秦寒萼看着他皆是摇头，裘芷仙嘴边则晕开一抹浅浅的笑容，但眼底却是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愁。

今日魏枫娘没有占据她身体，怕得就是在众人以及师文恭面前露出破绽，但裘芷仙却也无法借此机会说什么，她心里很清楚，魏枫娘可以随时抢回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就在今日早晨出发时，魏枫娘还在镜子前笑着说，“仙儿想要使什么手段，尽管可以试试。”

“仙儿，你看那棵桃花树！”李英琼一声呼唤，将裘芷仙唤回了神，她顺着李英琼手指方向看去，那是一棵高大的桃树，看样子有上百树龄了。

桃树出胶，故而通常容易被虫所蛀，多半二、三十年左右便被蛀空了，活到百年以上，实属罕见。

但此桃树周围却是拦着一圈篱笆，里面有几名壮丁守着一名老者，那老者在篱笆内持着长杆，帮人挂彩笺，却不准众人靠近，最奇特的是，他并不是每个人都给挂，似乎凭着心情，随意取着彩笺，周围人则议论纷纷。

“这是李家村的风水树，不能靠近呢。”

“是啊是啊，那是村长，听说能挂上这棵树，愿望比较容易实现。”

“我看不是吧。”金蝉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些人只是挂不到，才会这么想的，什么风水树，位置也不对。”

秦寒萼道：“多嘴多舌，小心吃亏。”

金蝉不服气道：“说两句还不行，能吃什么亏。”

李英琼又是摇头，拉着裘芷仙挤进人群，来到篱笆边道：“老丈，麻烦帮我们挂一下。”

老者眯着眼点点头，一个壮丁走过来，拿过两人的彩笺恭敬递上道：“村长。”

老者看到裘芷仙彩笺上的内容时，连连点头道，“好孩子，好孩子。”随即嘱咐壮丁将彩笺挂到最高处。

从前裘芷仙不是没在花朝许过愿，但这次看到彩笺挂上最高处，突然就觉特别开心，于是闭起眼睛，十指交叉合拢双手默默祷祝了一会儿。

睁眼时只听李英琼道：“仙儿，我好像明白了为何这桃树能活那么久，不如仙儿也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裘芷仙听她这么一说，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桃枝容易盘曲，所以要经常修剪，好让桃树往上长，桃花桃叶腐烂容易生疽，看这里地上这么干净，定是每天都有打扫，桃树出胶，易蛀虫生疤，需要经常修补，看着树上虽然疤痕多，但大多修补过了，这百年下来，树芯怕是也长实了。”

李英琼听着有些惊讶，连连点头道：“仙儿知道得还真多，我只是觉得这树经常有人清理，所以才能活那么久。”

“两位姑娘好见识。”那老者听得她两讨论，笑盈盈摸着银白长须走了过来，虽说是村长，却也是普通庄稼人，只是这位老者收拾得精神利落，看着很是有几分仙气。

李英琼和裘芷仙连忙行礼，老者客气了一番，回身喊着：“阿牛，把我们的酒拿来。”随即又对李英琼和裘芷仙道，“两位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桃花啊，看着是不长久，娇弱，根浅，容易在风雨中遭受摧残，但过后只能及时清扫落叶，修剪枝叶，摘除过多的果实保持平衡，出胶后及时修补疤痕，时间长了，这根啊，总是能扎稳的，这树芯啊，总是能长实的。”

正说着，一位壮丁已是递上一坛酒，那老者笑着向裘芷仙递去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位姑娘足堪为栽桃人，这桃酒就请笑纳，此酒以桃果、桃花二次酿制而久藏，也似这百年老树，历久弥坚。”

“这……”裘芷仙方才听他讲话听得入神，此刻突然接受馈赠很是不好意思，害羞道，“这怎么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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