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游仙

“鱼神山？”李英琼抬眼望去，潇水与两岸山岭绵延，望不到尽头，这山山水水终是汇聚成一条庞大的龙脉，却是太过秀气，欠缺了气势，或许能出仙家，却未必能出帝王家。

“莫急莫急，再过一夜，等进了道州，就能看到啦。”见李英琼眺望，船家解释道，“比起这些山来啊，这鱼神山只能算是一块石头，它啊就像是大鱼刚刚浮出了水面，两边零零散散的石渚，就好像是鱼鳍隐隐在水下，也就是那元相公请来的老神仙，才能一语道破其中的奥妙，咱们祖祖辈辈都在道县活了几百年啦，也没看出来。”

周云从接口问道：“那鱼神山附近应该没有高山吧？若是从高山上望下去，应该一眼便能看出这石鱼的形状。”

船家笑答道：“看来公子不仅是读书人，还懂仙术哩。”

周云从也笑着拱手道：“船家兄，我可不懂仙术，但我听说神仙都能飞，那就是能从高处往下看，故而，我才有此番猜测。至于这位老神仙是谁，还得请船家兄告诉我们。”

李英琼和周轻云心中都是一动，知道周云从这番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周云从的意思是，当初必然是有什么高人在空中路经此地，才看出这奥妙。

船家唱过了歌，又和周云从甚为投机，便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传说给道州辟邪村内的，鱼神山取名的老神仙不是别人，正是李唐朝著名散仙罗公远。

传闻天宝年间，唐玄宗李隆基强令寿王侧妃杨玉环出家为道，后又娶入宫中为妃，当时罗公远观天象而入宫劝谏，结果反被杀头，据说，当场有许多侍卫太监都看到罗公远身首异处，血流了一地。

结果没隔几年，这位道人又出现在皇宫内，设下银桥直通天月，更是领着李隆基游历广寒宫。罗公远此番举动本意是劝勉，希望李隆基能好好治国，将来可以治世功德位列仙班，超脱红尘，永享极乐。

出乎罗公远意料的是，李隆基游历仙宫后，却对广寒宫中所闻仙乐魂牵梦萦思念念不忘。后来，更是荒废了一段时日的朝政，和贵妃杨玉环一起谱出了旷世奇乐《霓裳羽衣曲》。

传说罗公远最后一次入宫，在宫门外听得这曲声，大叹一声，拄杖捶地三次后，就此消失不见。

“有人说这罗神仙，后来入了川，游历青城峨眉，收了些徒弟，他的徒弟们创立了蜀山派。”说起这奇闻异事，这船家也是神情陶醉，一副飘飘然的样子，仿佛自己也将乘风而去。

周轻云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谁都知道蜀山明面上奉谢自然为开派祖师，但实际上真正的祖师是一位隐修，长眉真人也只说自己师承樗栎子，但早在很多年前，道门中便怀疑这个樗栎子便是罗公远。

只因罗公远小时候并不聪慧，入梁山学道后，忽而有了大能，并常言自己是无用之用，而这樗树与栎树皆是《南华经》中出了名的废树，故而道门中有此联想也实属正常。

那船家也没留意到周轻云的异样，兀自兴高采烈地继续往下说去。

之后，安禄山起兵反叛，攻入长安，李隆基西逃川蜀，当时元结正因得罪当朝权贵，被贬去道州为刺史。据说这位元相公本就好道，十七岁前一直浪荡江湖，拜了不知名的师父学道。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发奋读书，连考两次科举，高中进士。

此人虽不是武将，却在战火纷飞，兵临城下之时，临危受命，召集四方江湖豪客与壮丁，连保永、道两州十五座城池。而他当初召集豪客的地点，就是道州境内辟邪村中的鱼神山与石鱼湖。

这些豪客与壮丁，在出城突击叛军之余，竟然还抢了叛军的投石与砌土，拿来修葺鱼神山与石鱼湖，并为这无名山湖取了名字，每逢小捷大胜，元结便带领众人在石鱼湖上痛饮高歌。

此一番豪情壮志，自也激励了士兵百姓，共守城池，抗击叛逆的决心。

平叛结束后，永、道两州本就不富庶，因这几年的征战和围城，更是十室九空，而战后堆积如山的尸首，也渐酿成了瘟疫。

穷困交加的两州，根本无力再缴纳税赋，元结为此连番抗命，慷慨陈书，使得朝野为之震动，最后不得不免永、道两州三年税赋，元结自知此番抗命虽是为民，却也再难立足于官场，几番请辞和当地百姓痛哭挽留下，他竟不告而别，挂冠而去，据说是跟着一皓首童颜的老者走了。

说也奇怪，自从修葺了这湖山，道州、永州一带，在战火之后便渐渐兴旺起来，百年后，中原遍地战火，因这两州深在楚过腹地，故而也没怎么受影响，反而日渐发达。

“都说啊，当时在背后指点元相公的便是这位罗神仙，而元相也是跟罗神仙去修道了，这些事啊，真真假假，传不清楚，但是我们永州、道州自此以后好了起来，那可是真真的，百多年前，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永、道两州还有不少恶瘴之地，东西都不好种哩，现在呢，良田千倾，桑林百亩。”船家说着张开嘴，乐了好一阵，又行了一段水路，转了下舵，他忽而回头神秘笑道，“这故事啊，其实还有一段。”

周云从连忙递上一水壶，拱手道：“愿闻其详。”

这船家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他停桨，接过水壶，喝了口水道：“还有大半天呢，我讲累了，你们也听累了，咱们镇上歇一会儿，未时左右出发，酉时左右还得到下一个镇子准备准备，戌时入江夜泊，保准三位次日一睁眼就到辟邪村外的龙王渡。”

李英琼等人这才发觉，时间不知不觉已近午时，该吃饭的时候了，他们三人自是没有什么饥饿感，便寻了个茶铺，准备歇息到未时再上船。

而听了船家的故事，三人也对辟邪村起了好奇，莫非罗公远真的有去过辟邪村指点元结？谷辰去那边莫非是要寻什么宝物不成？三人正小声交谈，并时不时密音着，忽然店家茶博士跑来抱歉道：“三位，打扰一下，请问三位之中，可有李公子？有位道爷让小人送件信物来，让李公子前去仙子楼一会。”

李英琼还没等小二递出信物，便直皱眉，那小二手上传来一股令人厌恶的香气，不是冯吾又是谁？

此地名唤仙子镇，仙子楼便是这镇上最好的酒楼，冯吾带来的信物是一枚雕工精美的玉簪，李英琼猜多半是施龙姑的，这冯吾倒也本事，每次拐了人，每次都成了打下手跑腿的。

进了仙子楼的雅间，果然见施龙姑正靠着凭几，等着他们，而冯吾则在她背后给她捶着背，活脱脱一副男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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