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桔梗

“姐姐，姐姐，花……”

疑惑间，已是有两个孩童蹦蹦跳跳走到裘芷仙身侧，拉了拉她的裙摆，嬉笑着仰起头看着她。

裘芷仙心中一暖，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回应，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在裘芷仙迟疑的时候，师文恭已是蹲下身子，问那两个孩童，“姐姐好看吗？”

那两个孩童点点头，边上其他玩耍的孩童也纷纷转过视线来，带着好奇天真的神情，往两人这边慢慢靠来。

“姐姐好看，所以送她花，是吗？”师文恭素来冷峻的神色，不自觉泛起了温柔。

那两个孩童本有些怕他，但看他和颜悦色，皆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好看，给姐姐花。”

“多谢你们。”裘芷仙这才不好意思地蹲了下来，接过了两个孩童手中的桔梗花。

“你们送姐姐花，姐姐请你们吃糖好不好？”师文恭在边上替裘芷仙做起了好人。

裘芷仙脸一红，边上有个孩童忍不住啧了下嘴道，“我也想吃。”

师文恭拉着裘芷仙起了身道：“好，带路吧哪里可以买糖？”

孩童们笑着、跑着，在前方领路。

裘芷仙和师文恭一路走进去，外面的慈云寺外的村落零零落落，半砖半土，屋顶上有瓦也有茅草，裘芷仙看着有些明白了。

这是一个流民村，昔日慈云寺里那些砖瓦被用来造这些村屋了。

村落还有些孩子，听着领头孩子跑笑着大叫：“吃糖咯，吃糖咯。”纷纷咽着口水跟来。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吃糖可是一件奢侈的事。

看着一下子挤满在寺院的小孩儿，晓月禅师颇为苦恼得皱着眉道，“可没有这么多麦芽糖。”

粮食精贵，平日里都不够吃，自是不能拿来做这等“奢侈”的食物。

师文恭利落地取出了钱，让晓月边上的两个小沙弥去镇上买，若是没有麦芽糖，直接买些石蜜回来。

一时间，寺院内欢声雷动。

裘芷仙忍不住向着师文恭走近了一步，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师文恭亦低低回道，“我就是想看你开心的样子。”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孩童们，晓月禅师将两人引入了后院。

如今慈云寺就只剩下一处正殿，两处偏殿，外加后院几许禅房。

昔日那些供奉的灵位，因为寺里孩童多，晓月禅师能超渡的都超渡了，不能超渡的，皆请笑和尚带走了。

多年前，魏枫娘将晓月禅师绑走后，便来毁过慈云寺，晓月禅师回来时，只见一堆的残砖破瓦。

他一个人清理了许久，把能用，不能用的，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理出来。

当日有些逃出去的沙弥，见状又有少许回了慈云寺，继续追随晓月禅师。

两年前，后唐大军自东面攻蜀，不少无家可归的蜀名就自北面逃来秦州，晓月禅师便收留了他们。

好在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在此期间，晓月禅师一共收容了一百零八户人家，还行医施药救了许多小孩。

眼下蜀境战火未平，这些人也不愿回去，索性就在此拓荒长住了。

为了感激晓月禅师，一百零八户人家还各自拿了小孩儿衣服布片，做了一件百衲袈裟。

那件袈裟此时正披在晓月身上，比之从前，晓月禅师多了几分烟火气，但眼神却比从前更为悲悯超然了。

只是面对裘芷仙，晓月禅师不免有几分愧色。

裘芷仙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她虽知晓月禅师为人不错，却并不代表能原谅他当年纵然魏枫娘，以致害她家破人亡。

但裘芷仙今日前来并非为寻仇，她拿出了那支白玉海棠簪，同晓月禅师道：“禅师，此簪为故人之物，上有故人残魂，有劳禅师为她觅个安生处吧。”

晓月禅师双手托过簪子，叹息了一声，“好大的怨气。”

裘芷仙双眸黯然，很是为花蕊夫人难过。

“无妨，静一静就好，灵识尚在，又曾熏闻佛法，当知今日果，前日因。”在晓月禅师平和的话语中，那簪子上的怨气，似乎明显淡了许多。

裘芷仙心安了下来，也不愿在此久呆，晓月禅师也是识趣，起身送到院落，也没再多多送，只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现在蜀地东西二川相持，还请二位小心……”

晓月禅师说罢欲言又止，最终目送着两人离去。

出来时，村里的孩子人手一根麦芽糖，见两人要走，都是依依不舍得围了过来，师文恭又留了些许钱给那两个沙弥，带着裘芷仙走出了慈云寺和流民村。

再到桔梗花田，已是日头偏西，方才热闹的花田，此时只有花在风中簌簌响着。

“要去峨眉吗？”师文恭问道，“我看他那样子，方才应是想同你说峨眉的事吧。”

裘芷仙转头看向他问道：“我出来后，公子只大致告诉我周姐姐在紫云宫，却并未提起峨眉，公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师文恭没有否认，直接道：“那一次李英琼怒急攻心，以紫郢剑强杀绿袍老祖，无奈阴丹难灭，所以她竟以一人之力，强行支撑着催动阵图，把玄牝珠镇压在五岳阵图中，并行炼化。”

一人独催阵图，裘芷仙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声音有些颤抖道，“那……后来呢？”

师文恭道：“她的生死，你可以安下心来了……，只是，我听说她入了魔……，好在意识还有一丝清醒，听说她将自己关在了蜀山一处秘境中。”

想起师文恭和许飞娘似乎不太愿意她上峨眉，到了此处，裘芷仙终是有些明白了，“所以，我还是不要去峨眉比较好，是吗？”

师文恭道：“我不愿你去，是怕你伤心。至于许飞娘不愿你去，我就不知道是为何了。”

“那少城主想知道是为何么？”师文恭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有一个声音传来。

裘芷仙和师文恭都没有太惊讶，从出了慈云寺开始，两人就感到有人跟着他们。

而对方显然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还特意放出了一丝灵力，表明身份。

裘芷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师文恭口中老谋深算的女修，只见那许飞娘宽衣大袖，轻纱层层，头戴银制仙亭回云步摇，很是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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