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潜龙

灵飞符高高飞起，本是用来召天将、制鬼兵的灵符，此刻发出幽绿色光，与诛仙剑的黄煞之气，克得龙脉生气几乎要废绝。

众人的法宝虽是攻向许飞娘，但在许飞娘身外一丈处，便不能再靠近。

阴风大作，许飞娘头上的仙亭发簪被吹落下来，她长发飘散，宛如上古巫师，驱动着无穷无尽的鬼兵，一张本是俏丽的面容此时映得惨绿，散发着一股阴戾之气。

再看李英琼的紫郢剑，虽是引下紫微星气，压下了鬼兵大军，却是无法助龙脉生气，紫微是天杀是威制，却非生源，那无穷无尽的生源还是在青索剑上。

“李英琼，徒劳啊。”受鬼气影响，许飞娘的心智似已在渐渐失控，面现疯狂之态。

龙气刹那被幽绿鬼气、黄煞之气彻底淹没了下去，被压制在地脉之下发出阵阵低鸣，仿佛真有龙在哭泣一般。

见到这一情景，裘芷仙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平静，似被她影响，怀中萧盈也不哭不闹了，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满是委屈。

萧国师的脸色几乎成炭，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裘芷仙问道，“裘姑娘，不担心吗？”

裘芷仙缓缓道，“过去，常有达官贵人来拉拢我阿爹，不乏权势滔天之人，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我阿爹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随着裘芷仙缓缓念出这句，那被掩盖的生气中，忽而出现一点淡绿色的光。

同样的绿色，一生一死，一者渺小脆弱，一者强大无匹。

但那一点淡绿偏偏就是固执地飘浮在哪里，好似巨浪中的一点浮萍。

裘芷仙忽然笑了，“周师姐到了。”

萧国师死死地盯着九幽镜，这镜子能见千里之远，这周轻云前来，必然瞒不过九幽镜，可看遍十方上下，却不见有周轻云的影子。

裘芷仙又道：“周师姐不是来了太白山，若我没猜错，她一定去了泰山……阴阳界！”

泰山，阴阳界，一个被遗忘许久的地方。

一切事端起源就在阴阳界被打破，而后五灵成妖纷纷脱出禁制，再者是紫青双剑、七修剑阵横空出世。

现场的许飞娘似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突然反手一掌，将柳燕娘推了出去，随即竟然飞身扑向阵中那点淡绿光芒。

见此举动，众人皆感骇然，本以为许飞娘以天下动乱为代价，只是偏执自私，却没想到，为了信念，她亦是能牺牲自我。

许飞娘修为虽不错，但在没有飞升前，毕竟都是肉体凡胎，她的肉身，很快成为众恶鬼口粮，裘芷仙不忍心再看下去，抱着萧盈微微转过了身。

以身伺鬼，元神黑化，这是何等的残忍，其后的怨气又何等惊人！

边上的萧国师，手不住颤抖起来，而镜中此时又传出许飞娘疯狂大笑，“黄巢！世人只道你是食人恶鬼，却不见那些权贵终日敲骨榨髓，坐拥满城粮仓，笑看城下饥民互食！那些史官将来只会把这些恶事通通写在你头上！那我们就恶人做到底！将这龙脉彻底断送！”

裘芷仙闻言流下泪来，那是一种何等深刻的绝望。她自小锦衣玉食，生长在被崇山峻岭阻隔的成都，中原的惨状，她闻所未闻，后来被迫辗转中原之际，也听说了黄巢捣碎千人成粉给士兵做粮食的传闻，可传着这些谣言的军阀，却是四处劫掠杀人，唯是洛阳一带，因李存勖的管控，稍有收敛。

这就是为何许飞娘执意要将这皇权天下葬送。

想到苍生罹难，还要循环受这千年之苦，怎会叫人不疯狂？

风起萍末，那一点浮萍似的，下一刻就会被巨浪打去的绿光，终是化作了一股细细的旋风。

“陈抟！陈抟！为何坏我大事！”

裘芷仙闻言再向九幽镜看去，那细风正是借着鬼气煞气，而成太极旋转之势。

鬼气煞气的力量固然庞大，却也为这太极相生助了一把力，细细地旋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并向天空升去。

天际阴云为闪电四裂，那些闪电如无数枝丫蜘网，遍布天际，随后又汇成一股粗大的电流，与旋风相会。

极阴极阳的力量在天际碰撞着，彼此争斗，又彼此消耗。

底下众人的法宝已无法攻击，只能回护自己，柳燕娘也被廉红药带到一边，制住了气血，她看向那旋风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虽说如此，但这一过程也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天渐渐黑了下来，裘芷仙和萧国师这边也近黄昏，抬头看去，远处天际那道黑线，正渐渐转白，结局已然注定。

九幽镜中，龙脉生气出，很快出现了一道绿色剑芒，正是周轻云的青索剑。

李英琼将手中紫郢剑投了下去，两剑交汇，天气地气，阴阳互旋，山际碎石纷落，众人纷纷飞到半空，看着这一片山脉轰然而塌，紫青光芒一闪，也彻底没入山中，不知去向。

这一处的龙脉终究是被破坏了，而新的龙脉又不知在何处孕育，等待明主以德取之。

萧国师挥手收了九幽镜，神情颓丧又迷茫。

两人默不作声地又站了一会儿，天幕之上，一点一点显露出星光来。

“看来我大辽终不能成为中原之主。”良久，萧国师失望喟叹道。

裘芷仙道：“那萧国师还要推行南北院制？与汉人共治大辽吗？”

萧国师道：“家国社稷，与天下万民……萧某说实话吧，拱手相让天下，萧某是不会甘心的，大辽也不会甘心。”

裘芷仙黯然道：“所以，大辽还是要征战中原？”

虽是沮丧，此刻，萧国师却也稍稍振作了起来道：“当然，中原眼下可有英雄？大辽虽不会放弃征战，但我也决不会容许辽军成虎狼之师，我大辽要建立真正的王者之师！”

裘芷仙有几许欣慰，若师文恭听到这些，不知作何感想，“萧国师，辽兵打草谷惯了，你真能扭转军心吗？”

萧国师道：“人心的扭转，不是靠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裘芷仙且看那边。”

萧国师说着指向幽燕之地，“幽燕之地苦寒，土黑，向来被认为是种不出东西的废地，所以石敬瑭才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但我们的人，却发觉这片黑土实则肥沃，算好气候播种，可以种两季，未来，大辽在幽燕之地，便可建起不下于中原江南的粮仓。”

裘芷仙心下一凛，问道：“听国师的意思，大辽粮仓建成之日，便是南下中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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