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杀青（三更）

　　一个星期以后，在韩智娴的坚持下，她提前出院了，而和曜石唱片公司解约的事情却谈崩了，因为合约里特别注明了艺人即便解约，也有义务配合公司对涉及该艺人的近一年度内的相关节目进行宣传等，但韩智娴宁愿赔钱，也不愿意再在圈内多呆一秒，由此陷入僵持状态。
　　最后，黎曜通过韩智媛传话表明，韩智娴如果想要彻底退圈，那就亲自去找他。
　　韩智娴也不想去找黎曜，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她本来打算直接去剧组把小尾巴拍完的，结果连日来都在下雪，愣是被明珠压在家里的床上又躺了两天，直到剧组那边男女主都要杀青了打电话来催，这才被明珠十分不情愿地放出了门。
　　“你这个身体，我怎么放心得下！”站在家门口，替小女儿把围巾戴好，明珠眉头依旧无法舒展，脸上满满全是担忧。
　　“妈，做人善始善终，最后一次，以后就不会了。”韩智娴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冲母亲笑了笑。
　　明珠将手套递给了她，又给了韩智媛一副，“两姐妹互相照应，早点儿回来。”
　　“放心，我会把她带回来的。”韩智媛应道。
　　韩智娴抬眸望了眼身旁穿得比自己单薄的韩智媛，抿了抿唇，没说话。
　　和明珠告了别，两姐妹来到了车上。
　　车上空调热风开得很足，一上车韩智娴就开始脱衣服，望着忙碌的韩智娴，韩智媛想起出门之前明珠忙前忙后把她裹成粽子那担忧样，眸光更是深了深。
　　“一会儿你放我在剧组外头下就行，今晚还有杀青宴，我说过要和季茜一起参加的，到时候季茜送我回来，你估计着时间就先回家吧。”韩智娴说道。
　　“杀青宴？你要去。”韩智媛有些吃惊，一个连退圈心思都有了的人，还有闲心去参加杀青宴？
　　“善始善终嘛，我答应季茜了的。”韩智娴扭头望着外面的雪景，眸光浅淡，仿佛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韩智媛盯着她瘦了许多的侧脸看了看，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说辞。
　　她和韩智娴同出同进，不过是各取所需，她不想和明珠呆在一室，韩智娴不想姐妹隔阂让明珠看出端倪，如此而已。
　　既然韩智娴自己说了不需要她陪同去剧组，她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很快，车子抵达了片场。
　　车还没停稳，韩智媛就看到斐丽的身影，忍不住呛了两句，“季茜果然对你很好，还真是——情同姐妹啊。”
　　情同姐妹？
　　这不是讽刺是什么，她们还是同父异母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呢！
　　韩智娴起身，瞥了她一眼，“我没力气和你打嘴仗。”
　　“呵！”韩智媛低笑一声，“但愿你们啊，一直这么好下去。”
　　“你什么意思？”韩智娴站在车门口，没有着急下去。
　　“没什么意思，亲姐妹都靠不住，一个外人就能靠得住吗？”
　　“智娴，季茜让我来接你。”斐丽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韩智娴朝斐丽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没有再理会韩智媛，径直下了车。
　　这种挑拨离间，还真是够拙劣的。
　　和斐丽一起进了片场，果然，她的出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打量的、好奇的、探究的、嘲讽的、鄙夷的……
　　各种各样，满怀心思。
　　韩智娴知道，虽然自己宫外孕的事情对外界隐瞒了，但对剧组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公关做得好让他们没有对外宣之于口而已，但内里却早已传了个遍，眼下当事人在这里，自然免不了被八卦的目光洗礼。
　　“导演在那边，我们直接过去吧。”斐丽笑着讲道。
　　“谢谢你，斐丽姐。”韩智娴再次真诚地讲道。
　　“谢什么，走吧。”斐丽带头朝前走去。
　　因为有斐丽在前，所以没有不长眼的凑上前来直接问，就算是打量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收敛，老牌经纪人的气场摆在那儿，总是令人有些畏惧的。
　　韩智娴之所以道谢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不是斐丽挡着，只怕她早被围住了。
　　打着“嘘寒问暖”的旗号，围住她各种关切地询问，这是大家一贯爱用的招式。
　　片场内，季茜正在和千钰拍戏。
　　还未走近，就听到卫导声若洪钟的一声“卡”，随即掌声热烈的响起。
　　“恭喜季茜、千钰杀青！”导演随后用喇叭喊道，这句话一出，棚内立即响起各种欢呼声。
　　斐丽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天18号，还好是赶在了她们英伦国之行前杀青了。
　　这样算下来，不仅赶上了，还可以休息个一两天，和她预计的差不多。
　　两人一进棚内，就看到季茜和千钰正在相互庆祝。
　　“恭喜！”
　　“同喜！”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季茜正想跟以前一样和他好哥们似的撞一下肩膀，结果没想到千钰竟然用力将她一拽，直接把她拽进了怀里。
　　那满头柔顺的黑发随着她身体向前的动作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再在她撞上千钰硬朗的肩头而徐徐坠落，最终归于平静，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衬得背影愈发高贵美丽。
　　而她下巴磕在千钰肩头，眸光中还带着些许惊愕。
　　千钰长身玉立，面如冠玉，轻轻地揽着她，随着唇角勾起温润的笑意，下眼睑的那颗泪痣仿佛闪烁着某种动人的光，勾魂摄魄，令人恨不得溺毙在那双温柔的眸子当中。
　　“千钰？”季茜出声，试图挣开。
　　“茜姐，让我抱一抱吧，以后就没机会了。”千钰的手绅士的放在她背上，没有用力，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气息。
　　旁边的鼓风机还没来得及关，两人衣袂翩跹，纠缠在一处，这一幕仿佛让人觉得穿越了时光，来到了小说**外提及的封越的梦境。
　　越过三千年时光，封越解开了那个装着世间最后所剩的一壶忘尘酒的酒壶。
　　随着瓶塞被拔，星星点点的荧光飞散而出，缠绕在晶莹的酒液之间，酒液如珍珠滑落，又似玉泉翻滚，最后竟成纠集之势，随着荧光的穿梭在空中凝成了一面仙镜，而那些游走的荧光在镜子里飞梭起舞，最后竟然在微微波动的镜面中虚幻出一道纤细倩丽的身形。
　　众人仿佛看到了封越的指头触上酒液形成的镜面，镜子里虚幻的影子渐渐凝实，然后抬眸，与他目光相触。
　　随后，镜中虚影从冰凉的镜面被扯落，落入了一个时隔三千年的怀抱之中。
　　“灵犀。”一声轻叹。
　　小说的最后一个情景正是这样，但电视剧进行了改编，卫导将最后一幕卡在了镜面和现实中两双手相触的那一瞬，重现了当年初见时的一眼万年，留下了悬念。
　　这一改编，立即让人不禁猜想：这两人究竟最后有没有在一起？镜面和现实是两个平行世界吗，怎样才能解封……为拍摄续集埋下了伏笔。
　　只是当众人看到千钰和季茜相拥的这一幕，顿时惊觉，卫导简直太狠心了！
　　这么美的画面竟然不去拍，这么完美的结局竟然舍弃，简直是——太虐了！
　　摄影师立即将这一幕拍摄了进去，准备宣传的时候可以用这个作为花絮，等剧集播出追剧粉造反的时候，用这个来安抚他们受伤的小心灵。
　　简直是太有必要了！
　　“我数三秒，放手。”瞥见周围人的反应，季茜心中叹了口气，然后威胁道。
　　“一、二、三！”
　　就在第三声落下的时候，千钰果然松了手。
　　千钰的眸子暗了暗，随即将黯然隐去，浮上了细碎流光，打趣道：“茜姐，你和宋警官拥抱的时候也这么不专心吗？”
　　季茜扔给了他一个白眼，“今天懒得和你计较，再没有下次了，否则我直接把你手剁了。”
　　“我这手还要弹吉他、弹钢琴呢，放心，我爱惜着呢！”千钰嬉皮笑脸的回道。
　　季茜不由得一笑，她也知道，这回千钰估计是彻底地放下心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全无暧昧，反而更像是姐弟。
　　随即，季茜率先偏头，然后就看了场边的韩智娴和斐丽。
　　她连忙挥了挥手，扭头对千钰说道：“智娴来了！”
　　“嗯。”两人随即朝韩智娴的方向走去。
　　三人简单寒暄了两句，导演就把韩智娴叫了过去。
　　韩智娴还差一个百灵鸟身陨魂灭的个人镜头，一开始卫导是想要拍得花哨唯美一些的，后来联系到韩智娴的身体情况，直接删减了戏份，简化了流程，韩智娴只需要闭上眼躺在地上演绎最后魂飞魄散时的平静状态就行，至于美化，由后期来完成。
　　换装、化妆，再到拍摄完成，不过花了四十多分钟。
　　韩智娴最后眸子渐渐阖上的地方给了个特写镜头，她眼里倒映着一点子光亮，仿佛那一瞬间在眼前铺开了百灵的这一生……
　　然后，万籁俱静。
　　“卡！”卫导喊道。
　　至此，《上神灵犀》历时近五个月的拍摄，彻底画上了句号。
　　摄影棚里一瞬间被狂喜的声音淹没，卫导举起喇叭，随后宣布了一个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
　　“今晚杀青宴，得意楼！”
　　得意楼！
　　导演竟然那么大方，得意楼请客！
　　那可是至少要提前一周预约的啊，而且他们这么多人！
　　所有人都陷入了亢奋的状态，急匆匆地去收拾东西，相约结伴一起坐车去得意楼去了。
　　“智娴，你去吗？”季茜问道。
　　她自己是肯定要去的，毕竟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按道理韩智娴也该去的，但如今韩智娴身体状况不好，而且只怕她也不愿意再往人群里扎堆，所以季茜只好先来问一问。
　　看她俩要单独说话，千钰和斐丽等人识趣地落后了几步，跟在后面聊着别的事。
　　韩智娴偏头看向她，“不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季茜并不意外，“那你怎么回去？我让小蒲先开车把你送回去吧？”
　　“还真要向你借车用一用。”
　　季茜挑眉，“借车？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黎曜。”
　　听到黎曜这两个字的时候，季茜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随即就听到韩智娴说道：“我决定退圈，他却卡着合约，这件事我避不开，早晚都是要见一面的，我不想拖了。”
　　“你……”前两天不都在拖吗？
　　“前两天确实没什么勇气，但今天都有勇气来到剧组，还有什么不敢的？”想到那些扎人的目光，韩智娴不由得勾起抹苦涩的笑意。
　　原本以为困难的事情，也不过是硬着头皮就能完成的，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和黎曜的见面也如此，如今的她怎么说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并没有，那她还需要畏惧什么呢？完全没必要。
　　想通了这一点，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季茜不免担心。
　　“不用了，这是我的事，你去了没准又不算数了，你也知道的……”韩智娴拍了拍她的手，反过来宽慰她。
　　季茜也明白，黎曜的霸道专断，在这方面显露无疑，她去无非是让韩智娴处境更加尴尬而已。
　　“那好，我打电话让小蒲在门口等你。”
　　“谢谢你，季茜。”韩智娴笑了。
　　回廊里，她的笑容如同从天井上空洒落的那些洋洋洒洒的雪花一般，纯净而透明。
　　“哟！正主来了，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当着她们俩人的面说一遍呗，要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在后面这么全力的维护她们呢？”
　　刻薄的女声响起，季茜抬眸望去，就看到走廊尽头，一个侍女装扮的女人正将白淼困在回廊角落里，眉眼却是朝自己的方向看来的，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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