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漫长告别（1）

　　与此同时，清婉苑内。

　　夏云婉端坐在临窗的大炕前，炕桌上的茶点还没有撤下去，耳畔喧嚣吵闹的锣鼓声越来越远，她随手抓起碟子里一块小小的桂花糖送入口中，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桂花糖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不知怎的，她眼前莫名又浮现出曾在沈府生活的画面。

　　每到桂花盛开的时节，他们一家人便会齐聚在院子里，嗅着微风中桂花的香气，品着香茶，吃着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糖糕，唇畔是最温暖的笑容，眼底也是最璀璨的星光。

　　那时年幼的她一直在想，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像母亲一样，会为心上人做桂花糖糕吃。

　　只可惜，现在的她，不但继承了父亲的坚强，也继承了母亲的手艺，但却再无心上人。

　　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脑海中昔日温馨的画面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火光，许久不曾出现的皮肤灼烧感紧紧笼罩着夏云婉，她手指紧扣着炕桌边缘，身子不住的发颤。

　　青瑶成亲了，再过不久，就该是她奉圣旨嫁给南宫喻的日子了……

　　除了青瑶，再无人知晓她惧怕面对成亲的缘由，哪怕她很清楚南宫喻不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哪怕她一遍遍给自己加油打气，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还是让她退缩了。

　　夏云婉紧抿着唇，屏住呼吸，抬眸打量着冷冷清清的卧房，心脏莫名狠狠抽痛起来。

　　这里虽狭小，虽简陋，但却承载了她太多记忆，在这里，有她的欢声笑语，也有她的黯然神伤，有她的欣喜若狂，更有她的泪眼朦胧，但未来，她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就像再也回不到沈府一样，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尝尽了其中的苦涩。

　　如果人生注定就是如此，那她的重生，究竟是为何？

　　鼻子阵阵发酸，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夏云婉倔强抿着唇，恋恋不舍的咽下那甜到快要滴出蜜来的桂花糖，仰头望着房梁，双手紧握成拳，努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眼眶中的泪越来越多，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潮水般涌现，伴随着卧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夏云婉的眼泪立时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凉意渗透心底。

　　耳畔是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阵阵微风，夏云婉别扭的别开脸，一时间没有应声。

　　彩蝶神色慌张的关上卧房的门，见夏云婉背对着自己，本就紧张的心更是突突直跳，膝盖一软，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去，声音已控制不住的发抖。

　　“小、小姐，都是奴婢的醋，是、是奴婢没有照顾好青瑶，求、求小姐责罚！”

　　心微微一颤，夏云婉慌慌张张的抬手抹掉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话慢慢说，今日是青瑶大喜的日子，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没必要这样心惊胆战的，就算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也不会责罚于你。”

　　彩蝶依然没有抬头，声音很轻：“是奴婢没有做好小姐吩咐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奴婢没能照顾好青瑶，险些让青瑶在喜轿前摔了跟头，让人瞧了笑话，小姐还是责罚奴婢吧。”

　　“青瑶摔倒了？”夏云婉惊呼一声，转过了头，“你先起来，别跪着说话了，快回答我！”

　　“多谢小姐，青瑶没事，幸好有青禾姐姐反应敏捷，及时伸手扶住了青瑶，不但化解了尴尬，也没耽误行程，但奴婢心下不安，小姐若不肯责罚奴婢，奴婢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半晌得不到夏云婉的回答，彩蝶不由得抬眸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不看则已，这一看，反倒将彩蝶吓了一大跳。

　　夏云婉端坐在炕边，虽腰杆挺得笔直，也像从前那般落落大方，但红红的眼眶及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依然出卖了她，再加上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更是让彩蝶感到心慌。

　　彩蝶几乎一个箭步冲到夏云婉身边，握住夏云婉微凉的手，声音透着焦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要打要骂奴婢都承受得住，小姐可不要折磨自己啊！”

　　“无妨。”夏云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的情绪与你无关，你别害怕。”

　　“小姐，就算你没有在生奴婢的气，也不能让自己陷入悲伤的情绪啊，就像小姐刚刚说的，今日是青瑶大喜的日子，小姐等下还要去喝喜酒呢，哭肿了眼睛，该如何是好？”

　　“他们走完流程恐怕还要有一段时间，我想先静一静，彩蝶，你不如坐下陪我聊聊天？”

　　彩蝶劝慰的话更是让夏云婉说不出的心酸，她移开视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杌子，摆明了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让彩蝶完全不敢拒绝。

　　分明察觉到夏云婉神色中的失落，彩蝶小心翼翼问道：“小姐，青瑶走了，咱们的清婉苑也剩不下多少人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说不会，你肯定不相信吧？”夏云婉苦涩一笑，“彩蝶，我从未和你聊起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曾和你说过心里话，只是一直指使你做这做那的，我很抱歉。”

　　“小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些事情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能信任奴婢，这就足够了。”

　　“其实你也很羡慕青禾和青瑶吧？别紧张，从今往后都只有你与我两人了，等到了新的府邸，王爷定会在我身边安排人手，我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你不必担心说错了话。”

　　“……是，奴婢曾羡慕过，也曾嫉妒过，但一切都过去了，小姐，咱们还是……”

　　“从热闹非凡到孤寂清冷，人果然还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你能和我坦露真心话，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彩蝶，答应我，接下来的路不管有多难，都别委屈了自己，好不好？”

　　明知彩蝶要转移话题，夏云婉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忽然说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语。

　　彩蝶怔怔望着夏云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此时有青禾或青瑶在这里，她们一定不会让气氛陷入僵局，哪怕夏云婉冷不丁冒出一句没来由的话，她们也不会像她这般笨嘴笨舌，这或许也是夏云婉与她们亲近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彩蝶鼓起勇气抬眸观察着夏云婉的神色变化，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彩蝶顿了顿，忽然坚定的朝夏云婉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奴婢自然都会做到，但既然今日小姐要和奴婢敞开心扉，不知小姐可否回答奴婢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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