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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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后罩房之前, 宫椋羽想了想,又去找白墨温习了一回,忽然记起她还未用饭, 便要来了食盒。
白墨见此,连连夸赞宫椋羽有进步, 好告诉他在院中一起用饭说话,到时百花争簇,宫灯如梦, 说什么话姑娘都会听你的。
他抿直了削薄的唇线,精致纯黑的瞳仁只是半阖,不知在想什么,摆摆手离开了。
一路上,他想着要说的话, 甜言蜜语, 虽未说过, 但张嘴即是,想来不难。
后院繁花似锦,今晚为了无人打扰, 后院的人都被遣散了,此时一片寂静,只有些许虫鸣声。
奚容的屋子连灯都没有亮, 她是早早就睡下了吗。
一路穿花拂叶,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环视一圈,这就是白墨说的, 姑娘会喜欢的东西。
可姑娘喜欢的, 就是奚容喜欢的吗?
宫椋羽如被细小的银针扎住了经脉, 浑身漾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站住了,回望着那紧闭的屋门,还未曾去敲开,但此际却未心急,而是放任自己在这一方天地里发呆。
抬头已是漫天繁星,却被框成了四方的一片,他想到了幽州山野倾落般无际的星空,再低头看看一庭逼仄花木,美则美矣,不得自由。
它们都乖乖种在了花盆里,枝叶凭人修剪,根须不得伸张,就看宫灯也变得僵直呆板起来,他不喜欢。
他想带奚容去看旷野星幕低垂似手能触,奔马三个日夜也跑不到尽头草原,鸟雀不在笼中,花草在土下争夺着自己的养分。
宫椋羽那时就在想,他该带奚容来看一看。
奚容若是喜欢眼前这样的景色,为何没有在这院中驻足呢?
宫椋羽记得自己曾告诉奚容,他将来要当少将军,那她想做什么,喜欢什么?他也该亲自问问才对。
若是助她得愿,奚容是不是就不再生他的气了?
想好了便不再犹豫,他举步上前叩响房门。
“是谁?”是一丝干涩到有些紧绷的声音,仍能听出女子清澈温柔的声调。
听到奚容还带着害怕的声音,宫椋羽流畅精致的下颚不禁收紧,道:“是我。”
“大公子吗?”
“是睡下?我可以进来吗?”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香,并未多想。
里间声音犹豫:“大公子,今夜只怕不便……”
宫椋羽按在门上的手因不自觉地用力而叩出青筋,“我有话要说,可否稍晚再睡?”
然而两人都未想到,门并未上栓,稍一使劲,就被打开了,门幽幽后头,院内烛光照了进去。
他站在原地怔忪了,亦不知该进该退,但总归这样了,宫椋羽举步跨过了门槛。
奚容见他还是进来了,心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
宫秋庭并未和自己盖一张被子,而是借靠墙的一堆被子遮掩了身形,她的右手在被子下,被拉了过去。
宫椋羽见床帐放下,内里昏暗幽微,担心她又感风寒,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咳,大公子见谅,奚容衣衫不整,不宜下床。”怕他又喊大夫,奚容只好扯了这么个谎。
然而这话引来了另一个人的反应,指尖在她掌心轻刮。
不是生病,宫椋羽放下了心,屋内仍是黑的,他轩昂的身影已经逐渐走近,往桌上望,“怎不见蜡烛?”
早被宫秋庭丢到床底下去了。
但这话奚容自然不敢说,扯谎道:“先前那支烧完了尚不及补。”
他转身要去提一盏灯进来,她连忙止住:“大公子有话说完便是,奴婢听完就睡下了,若再点灯……奴婢羞于见人。”
宫椋羽后知后觉,耳尖抑不住染上薄红,只低答了一声:“好……”
然而隐没之人不喜见这一幅“郎情妾意”的景象,暗自使起了坏来。
“大公子有和话说?”奚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戳上一点温软,心知要大事不妙,只能催他快说。
宫椋羽坐在床边,往幽暗的帐榻内看去,仍能窥见她美丽的剪影,正专注地朝自己看来。
他心觉安定,低沉的嗓音像杯温茶:“我来,是想问你喜欢什么,有何想做之事?”
奚容没想到他会来问这个,但见他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闪着光彩看来,若手边没有人在捣乱,恍然间就有回到了两年前和宫椋羽秉烛说话的晚上。
静了有一会儿,才想起他还在等着。
她喜欢什么?
奚容从来对自己想要的清清楚楚,她打九岁就知道,但却从未开口说过一起,此际前狼后虎,自然更不能说。
她忽然勾起了唇角,似自嘲:“大公子觉得我喜欢什么?”
才说完这句,就知道那隐没在被子之后的人不满,不知道宫秋庭在想什么,但她的指尖已经有了点点烫,和湿意。
是宫秋庭探出的一点舌尖,慢悠而无声地,舔舐着她的手指,比狸儿的舌头更柔软,更磨人。
奚容想要缩回手,被适时截住,她又不敢弄出动静,不由咬唇。
宫椋羽浑然不知帐内拉扯,但听她反问,亦不觉冒犯,只是将心中头一个猜测说出来:“你想要离开宫家,到外面去?”
奚容注意本在宫秋庭,但听宫椋羽这句话,心,控制不住地乱了。
没想到他一言就戳破了自己的心事,手上触觉消失,宫秋庭也注意到了这句话。
奚容慌忙遮掩,笑道:“宫家锦衣玉食,我为何要到外头去受雨打风吹,一介女流如何自立?外面那些花草是大公子吩咐的吧,只可惜奚容位鄙命贱,赏不得那些好物……”
话未说完,宫椋羽打断了她:“屋外那些你不喜欢,便做不得数。”
他知道一次或许猜不对,但却觉得奚容反驳的话奇怪。
潜意识里,宫椋羽从未觉得奚容柔弱不可依,或许是打见她起,到被带回宫家,奚容就是一副对他保护的样子。
奚容是柔韧细心又事事谨慎的人。
虽没猜对,但宫椋羽并未放弃。
“我想让你高兴,这里四四方方的,住着和从前的地窖并无不同,但幽州很美,我想着你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色,就想带你去最广阔的天地里瞧瞧……”
夜晚让话少的人也变得絮叨,奚容低垂着眉头听着,意识跟着他的描述已经走远。
胸口止不住地微微发烫,未扬起的笑忽的败落下去,因为指尖缠绕而上的人覆了一层冰雪。
一截枯木未燃成热烈跳跃的焰火,就被冷酷的现情扑灭,成了尴尬焦黑的朽木,不忍猝看。
那点热烫的感觉从指尖,到骨节,慵懒而游刃有余,如今蹭到了羊脂玉般的手腕上,贴紧了她的脉搏。
宫椋羽见奚容无言,以为她是睡了,便掀开床帐去看。
昏昏月光和烛火借了一点微光,瞧见了她滑落的一滴泪珠和慌乱的明眸。
那一刻他知道,奚容先前在撒谎。
她想出去!这个念头在宫椋羽心中涨起了朝,但面上却若黑水沉沉,他不知奚容为何胆怯不肯承认。
他强硬地自被中拉紧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按在自己的心口,俯身凑近奚容。
奚容没想到他会突然掀帐靠近,恐慌一时灌顶,整个人僵住不敢动弹,微张的嘴几乎要把实情说出去。
宫椋羽的眸子重又变得深邃幽冷,因意动而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别再回二弟那里了,我明日就向老夫人要了你,我们一同去幽州,可好?”
清甜梨香幽幽,他满怀期待地等着一声应诺。
“呵……”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这屋里有第二个人!宫椋羽未究缘由,而是动作迅捷地先将奚容自床间卷起抱在怀中,鹰隼利目看向出声处。
一颀长身影自床间坐起,手还拉着奚容,“大哥别来无恙啊。”
笑意盈盈的一句,将屋内气氛拉着冰层之下。
温良的模样破碎,宫椋羽压低的眉峰,目光阴骘地看向在奚容床榻间出现的人,“二弟。”
这是他头一次喊他。
手中收力,宫秋庭含笑的眼睛暗藏戾气:“大哥要将我的人带到哪去?”
宫椋羽也收紧了手,打仗时寸土不让的骁悍气势再不遮掩。
其声如坠金:“她想走。”
“哦,是吗?”宫秋庭朝她看来,眸中寒凉如水。
眼下的剑拔弩张瞎子也能品出,奚容可不敢认,忙说:“不是,疼,二位公子且先放我下来……”
二人沉默半晌,一齐松了手,奚容下了床榻,退到桌边揉着手腕:“二位公子万莫伤了兄弟和气。”
宫秋庭下了床朝奚容走去,宫椋羽伸出一臂挡住。
“你在这屋中,待了多久了?”他只问了这个。
宫秋庭笑:“自然比大哥先来,为何不多问些,比如你来之前我们做了什么,哦,愚弟不说大哥也是知道的吧……”
回答他的是长臂带起的劲风,宫秋庭闪身避过,抬脚朝他胸口踢去,对面人亦出一脚,两个人都未带兵器,便论起了拳脚。
奚容退到角落之中,见屋中很快狼藉,看得又惊又怕,虽然这后院无人,但这样打下去,到时候要如何解释清楚。
连喊了几声停下没有回应,奚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一个花瓶朝二人砸去。
他们虽分开了,但一人赤红眼内布满血丝,暴戾如斯,另一个也不遑多让,杀意横生,邪佞暴虐。
通身威势俱在,狂风骤雨未歇,互相紧盯的眼神犹如蓄势待发的凶残野兽。
此刻一看,八分相似的面容简直别无二致。
宫秋庭似想起什么,绢丽面容浮现慢慢恶意:“大哥何必生气,这事也见过不止一回了,当年在窗外偷瞧我与梨儿贪欢,可还满意?”
宫椋羽的脸不出所料,陡然一沉,拳头带着杀意又挥了上来,二人很快又打在了一处,昏暗屋子只听得血肉和喉间抑制的闷响。
奚容躲在一旁思绪混乱,她虽不知宫秋庭说的是那年淳业寺禅房之事,但是个中字眼却听得明白。
宫椋羽在哪个窗外见过她与二公子……贪欢,既然宫秋庭知道,又为何放任别人看见?
奚容越想越觉得荒唐,不止面前这两人,连自己也是!
疯子,这对兄弟全是疯子!
她又怒又臊,挣扎着起身,连外衣也不再找就要跑出去,想要远远避开这对疯子!
作者有话说:
我男主暂定下宫二了(宫大党果咩,鞠躬一百遍。但宫二大概也笑不出来,因为奚容以后还会和宫大亲密接触。)然后雷就劈了我的电脑,不知道是电源还是主板烧了,这两天只能手机码字了s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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