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仙去

一层秋雨一层凉。

        清晨是立秋后第三场雨了。绵绵秋雨，先梳洗了群山，又带着丝丝凉意透入人的骨子里。

        四天后就是江云穿越到这个类似前世认知中的古代世界一整年了。

        去年今日，原主染了风寒，没能挺过层层秋凉，然后被穿越而来的江云顶替。

        根据脑海中残留的原主记忆，他叫江耘，父亲很早在山林狩猎时死于野兽，母亲身体日益憔悴，不久也随父亲去了。

        刚迁入小镇时父亲会跟镇上的狩猎队伍去南边的山林打回一些野味，母亲则经营着一间烧饼铺子，日子长了就在镇南置办了一处房子。

        记忆有些许残缺。但就在原主死亡，江云穿越顶替的一刹那，原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生命最后的一瞬将一个念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父亲死的有蹊跷……

        “江云！江云！”

        门外传来呼喊声，是一个非常清脆、干净的声音。

        江云从他父母留给他的房子走出。房子很小，也不像前世古代电视剧看的几进几出，还带院子的大宅子。

        仅仅是有一间堂屋和两个小房间，门前左侧有颗柿子树。

        虽然房契地契里没把这颗树所在的地方划为他的，但既然在他门前，除了路过的一些偷柿子的，倒也没人稀罕这颗树。

        绵绵秋雨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落。柿子树下是个小光头，眉清目秀的，一双眸子带着格外生动的灵性。

        原主记忆对他只有轻描淡写的印象，但在江云“不经意”的问话中知道这是他打小的玩伴。

        从原主8岁起，每年夏天随走商来到镇子，入冬随他们离开。他比原主还小一岁，今年只有十六。

        “怎么啦小和尚，下雨天还来我家？”江云挥挥手，算是示意他进来。

        原主的记忆里朦胧记得自己一直唤他“小和尚”，虽然江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和尚，因为“小和尚”除了顶着个大光头，全然无一丝和尚的作态。

        大概是这方世界的佛教不信阿弥陀佛？

        小和尚换下还在滴水的布鞋，有些激动的说：“打猎的人们说南林有仙人！我们等雨停了去南林看看吧！”

        “仙人？”

        “就是御剑飞行，一身道袍的！”

        虽然作为穿越者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与常人不同，但一年下来的平静生活让他近乎认为这个世界没有超凡的力量。

        江云也来了兴趣，兴奋道：“好啊，一起去看看！不过雨还在下个不停，快中午了，你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嗯！”小和尚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江云敏锐的发现一丝不对。

        偏偏这个时候下雨了还来……小出家人，化缘还挺含蓄。

        虽然是朋友，江云也不打算让他吃白饭：“过来搭把手做饭。”

        ……

        屋外雨停了，但凌冽的秋风灌进衣服里就如同冷天被冷水浇了一头的冰凉。屋内，氤氲的热气袅袅，两人面对坐下。

        午饭很简单，白面馒头，一碟青菜，一碟江云自己晒的腊肉。因为缺乏佐料，腊肉颜色偏淡，好在腥味去除的非常干净。

        “小和尚，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江云率先抓起一个馒头，在馒头上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夹上一片腊肉。

        小和尚也有样学样的夹了块肉，回答道:“应该有吧？”

        “可是我问镇上的人，他们说那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你常年跟着走商四处跑，想必见识要更广阔吧？你见过真的仙人吗？”

        “我要见过就不会说应该有了”小和尚说完，一口咬下手中夹肉的馒头。

        江云注意到，他自称“我”而非“贫僧”。

        小和尚咽下这口，又说道：“南林那个可能是真的。那几个猎户都说亲眼所见，一个身着白道袍的人御剑入了南林深处。

        还说远远看去那人身边有层层围绕的白雾，就像仙气一样。”

        “那现在雨已经停了，下午就去一探究竟！”江云提议。

        小和尚忙着继续夹肉，嘴里还有一大口在嚼着，也没应他，就是头点了点。

        饭后，小和尚不客气的占了一个房间午休，江云也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为下午的行程做准备。

        时间在分秒间流逝。

        一片充斥着死寂与绝望的黑暗中，江云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感到恐惧或是好奇，似乎多余的情感也被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感觉左手臂有些发痒，轻挠了一下，触感很奇怪，挠痒手上好像沾染了一些粘稠的液体。

        他把手凑到鼻前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于是又细细的摩挲着粘稠处。

        感觉像被利器划开很大一个口子那为什么没有一丝痛觉？

        好像，一切情绪，一切感知都在被无限的削弱，连十几厘米的大口子也只是有轻微的瘙痒感。

        心脏突然悸动。没有预兆，在无垠的黑暗中，他很平静的看着前方。

        黑暗中，一些黑色的丝线被剥离出来，形成一个人形的黑色影子。

        很难形容在一片黑暗中江云为什么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明明是同样的颜色，影子却似乎比黑暗的颜色更深一些。

        他就这样看着影子，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低沉又密集的呓语，而在极远处，又似有阵阵梵音。

        呓语愈发密集、清晰，像是琐碎的谈话，又像是一场盛大的祭祀。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江云再也无法忍受，似乎是成千上万的人都附在他耳旁不休不止的说话。

        他痛苦的抱头蹲下，但不管怎样的甩头或者堵住耳朵，呓语和梵音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发密集，就像一根棍子在他的大脑中搅动。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影子。

        影子没有任何变化，但江云很清楚的知道影子在笑，并且笑容越来越不加掩饰，从无声的嘲讽转为及其浮夸，张扬的大笑。

        身体如同被冰封，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他一切的恐惧都被黑暗剥夺，眼中仅剩下近乎凝成实质的愤怒与恨意。在单一且极致的情绪中，无垠黑暗对身体的压制竟被撑开了一丝。他深深提起一口气，用尽全力的嘶吼：

        “滚——！”

        黑暗如摔碎的镜子般破裂。隔壁房间有重物坠落的声音，听起来像小和尚从床上掉下来了。

        江云满身冷汗，衣物和被褥已经湿透。四肢微微的僵硬发麻，喉咙还残留着太过用力嘶吼后的阵阵微痛感。

        门口是匆匆跑来的小和尚，他看到江云，一把冲过来，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

        “没发烧怎么了，我刚才突然听到你的喊声？”小和尚急切的问道。

        江云有一丝小感动。小和尚刚才被吓得掉下床，听声音是脑袋磕在这石头地板上了。

        江云侧头看向他后脑勺，已经磕到的地方已经红肿了。

        江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做噩梦了。”

        小和尚还是很担心，但是觉得问噩梦内容可能会勾起江云痛苦的回忆，于是说道：“要不明日再去南林？真有仙人来我们这想必是有什么要事，也不急这一时，今天还是好好休养吧。”

        “上午下雨，这才刚放晴，仙人极可能还在。明日仙人可能就走了！”

        “为什么一定要见仙人？”

        江云沉默。

        在今日前，或许只是少年心中对超凡的向往。但现在，他迫切需要一种力量能对抗梦境中无垠黑暗和诡异影子的恐怖。

        耳边密密麻麻的呓语如果一次次出现，可能会把他逼进狂乱与疯狂的深渊。

        小和尚见他突然就开始发愣，无奈道：“好吧好吧，你再考虑一下，我听你的。”

        “你脑袋的伤没事的话，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江云很快做出了决定，向小和尚投出少年充满朝气和希冀的目光。

        小和尚对上他坚定的眼神，忽的笑了，两眼微眯。眯眼笑似乎特别适合他白净清秀的脸庞。

        遮蔽太阳的云层恰好飘过，明媚灿烂的秋阳印上小和尚的脸，他微微侧头。

        “好！一起去找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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