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日子

顾清源刚发现人，就收到了来自对面的通话邀请。

        “顾清源阁下，我奉陛下之命驱赶侵袭帝国的异种人，并在此接应你。”

        “敢问顾家人可已伏法？”

        “被他们跑了，”顾清源的声音透着冷冽，他隔着屏幕审视着这个书中的主角，在原书中，就是他取代了身败名裂的休尤登上元帅之位

        南希·卡尔微微一顿，显然是没想到顾清源能把任务失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陛下让您回归之后速回军部复命，余下的收尾工作，请交给我。”

        “那就麻烦你了。”顾清源转头看了眼渐渐飞远的鸟人，轻笑着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瞧着你对他们还挺客气的。”

        南希的神色很是认真：“这是陛下的命令。”

        “嗯，”顾清源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我们陛下确实不愧和善之美名。”

        言毕，他抬手掐断视频，操纵着军舰从南希舰队的头上飞过。

        南希看着眼前黑下来的屏幕，欲说出口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他拧了拧眉，觉得这位双s级的阁下似乎不怎么喜欢他。

        已进入帝国城区，顾清源将军舰调成自动飞行模式，倒在座椅上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却怎么也松快不下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泊于汪洋大海中的一根浮木，是继续漂流还是就此沉沦，决定权皆不在他手。

        若仅剩他一人，他大可破罐子破摔，闹他个天翻地覆，但此刻牵扯到休尤，顾清源完全不敢冒险。

        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所以当他换上军装步入大殿之后，看到那人懒散又随意地站在堂下时，面上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格列佛。”他缓缓抬步走过去，眸光冰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好久不见啊，弟弟。”格列佛冲他摆了摆手，笑得眉眼俱弯。

        顾清源恶得不轻：“我大哥呢。”

        “哟，”格列佛站直身子语带嘲讽，“还记得你大哥呢，我当你只顾着做你的舰长，早就忘了你大哥姓甚名谁呢。”

        “你哪来的脸编排我，”顾清源越走越近，二人咫尺之遥，两相对望，都恨不得用眼神在对方身上戳个窟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从始至终，你都在利用我大哥。”

        一听这话，格列佛面上玩味的笑意登时就挂不住了。

        “你该庆幸我大哥真的在乎你，否则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好了。”艾华德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斗鸡般吵了半天，适时开口道，“清源，此去如何。”

        顾清源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在听到顾笙华尚未伏法后，艾华德抬头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顾清源的心思很明显，立时死亡与即将死亡，两相对比，后者带来的痛苦显然更大。

        若是你真的痛恨一个人，那么最好的方式便是给他一些渺小的希望，在他拼命抓住并妄想借此翻身时再行打碎，如凌迟般漫长的痛苦，再刚硬的人也会变成一滩烂泥。

        “我说完了，该轮到你们了吧。”顾清源的眼神在艾华德和格列佛身上逡巡了一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

        格列佛绕着自己紫色的尾发挑了挑眉：“说起来还是因为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清源忿忿。

        “还记得你被人下药那次吗。”格列佛缓缓道来，“我手下出了个不长眼的叛徒，妄想投靠顾家，他知道顾家人视你为眼中钉，便给了他们一份迷幻剂用做敲门砖。”

        “本身我与顾家便有血海深仇，这件事还害得阿泽疑心于我，我又如何能忍。我便派人去星系游走暗中调查，这一查，就引起了你们陛下的注意。”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艾华德：“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顾家只是一个执行上峰命令的傀儡，却不曾想，当年那许多事竟都是由他们一手主导。你们的陛下，才是他的傀儡。”

        他带了些戏谑的笑，顾清源看看高座上面容和煦的艾华德，又看看不知所谓的格列佛，心道，你死了，这老头可记仇。

        “预备出征帝国的前夜，我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并和你们陛下达成了同盟，合力扳倒顾家。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格列佛扬起头，神色睥睨：“顾笙华出逃一事，艾华德陛下大可放心，我会派出全部手下全星系搜寻，也请陛下记得我们的约定，在抓到人之后，要把他交由我来处置。”

        “自然，”艾华德点点头，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你如今的样子，让我想起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他忆起往事，不禁语带沧桑，“是我对不起你们诺伊斯家族。过几日，我会在公众面前公开道歉，并为诺伊斯家族正名，在帝国烈士陵园为你父母立碑。”

        格列佛垂眸掩住四溢的情绪：“我从不在意那些虚名，不过，”他轻笑了一声，“我父母当会高兴，他们向来是死要面子的”

        顾清源没见过这样的艾华德，也没见过这样的格列佛，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二人是真情流露还是戏精附体。

        但他更偏向于前者，人本身就比他想象的要更复杂。

        他前世只是个人生无波无澜的普通人，而在这种无巧不成书的小说中，这些配角人物的命运与主角相比，大都是无穷尽的悲剧。

        他默了默，识趣的没有说话。等到二人都从情绪中走出来，才清清嗓子道：“那什么，我能去见休尤了吧。”

        艾华德点点头，说话间显得有些许疲惫：“你去吧，放心，不日，我就会让他复职。”

        顾清源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格列佛一同从大殿走出：“你在这，我大哥在哪？”

        “在佛泽星。”

        “你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顾清源甚是不满道。

        “那本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再说帝国动荡，与其他星球有什么相干，他不会有危险。”

        顾清源哼哼两声，瞥了眼他被情绪所困略显灰败的脸：“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跟我大哥在哪里定居。”

        格列佛半晌没说话，他抬起头，眼前是无边无垠的浩瀚星空：“我要回m2星。你要知道，除了我的部下，在星系里，还有众多没被发现的异种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要把他们都找出来，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国度。”

        顾清源眨了两下眼：“你是要大哥去做王后！”

        格列佛笑了一声：“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顾清源。阿泽的家在这里，根也在这里，他是帝国潜力无限的上将，为什么要放下一切跟我去一个陌生又全是异族的地方。”

        “就算我想让他去，凭你对他的了解，你说，”他转头看向顾清源，眼中竟似有泪光，“他会为了我，背弃他的国家吗。”

        “实话告诉你，我与艾华德达成的协议，是异种人此后永不入帝国，同样，帝国也不得踏入m2星一步。但实际上，这份协议能持续多久，我想谁都不敢保证。”

        “当共同的敌人消失以后，势均力敌的朋友，就会变成新的敌人。艾华德应当比我更懂得这一点。所以，如果有一日，m2星与帝国开战，你说，阿泽该如何选。”

        去往基地的路上，格列佛的话一直在顾清源脑海中回荡。他说的没错，大哥一向死脑筋，如果真让他面临那种两难抉择，说不定直接以死休战。

        顾清源当然不会令这种事发生，但他同样不想看到大哥茕茕孑立于世间。

        应该怎么做，他心里已有了答案。

        顾清源从军舰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休尤已经在基地门口等他。

        那银色的长发沾染着月光，如霜如华。休尤的神情依旧恬淡平静，如同甘冽的泉水，顾清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觉心头一捧清泉荡漾开来，平息了所有的烦扰。

        顾清源飞奔而去，将休尤抱了个满怀。淡淡的铃兰花香气再次溢满鼻腔，顾清源将头埋进休尤的颈窝不停地蹭，一开口，嗓音带着无尽的缱绻爱意：“休尤我好想你。”

        休尤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说话时，忍不住眼中的酸意，也忍不住笑：“清源，我饿了。”

        吃了几次顾清源亲手的饭，休尤的嘴巴着实被他养得刁了些，这些日子除却休眠，醒时总是喝一种味道的营养液，实在寡淡。

        老婆甚少提要求，仅此一次，顾清源自然是好好表现。一回到家就大刀阔斧地摆弄起来。时间仓促，怕休尤饿着，顾清源就从最容易的面食下手，先煸肉丝，再炒鸡蛋，最后盛出来堆了满满一碗，堪称满汉全面。

        休尤坐在餐厅，闻着厨房传来的香气就觉得胃在蠢蠢欲动。他看着顾清源把面端上来，汤底是由番茄熬煮的，色泽鲜红，喝起来泛着微微的酸甜，烫煮过的生菜偎着金灿灿的鸡蛋和丝毫不柴的肉丝，下头是筋道又有弹性的细面。

        只一口，便从头暖到脚。让休尤都快要忘记这几日是如何的兵荒马乱。

        休尤看着身侧笑吟吟瞧他吃饭的人，知晓他为了救自己出来，定是花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

        但他不说，休尤也不问。

        就像这样，平静而又惬意的吃饭、喝汤，就很好。

        休尤想要的，一直都是这般平凡又普通的日子，他知道，顾清源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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