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了，沈知源

时温本来在和一群高中朋友打闹着叙旧，眼瞅着周姝芮趾高气昂地走了，赶紧匆匆结束话题坐在吴雨身边，忙看看吴雨的情绪，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还好，看着还挺正常。

        吴雨知道时温担心自己，却又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模样，便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见时温还有点不放心的样子，便伸手揉了揉时温的头，“好了，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

        时温知道，她问不出什么，所以也不打算多问。

        陈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个意味着婚礼要开始了，吴雨想到顾北还没来，便想着打个电话给他，结果手机竟然一直是亮着的，上面有几条新发的消息。

        她看了几眼后，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关了。

        【怎么了？不是一直在输入中吗？想说什么？】

        【算了，问了估计你现在也不会说了，我马上到。】

        【照顾好自己。】

        手机办公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此时此刻，她也找不到别的事能做，所幸将公司那边发过来策划案看了起来。

        忽而周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哟，那是不是沈知源？”一个当年和沈知源关系不错的男生问道。

        陈辰：“你个猪，自家兄弟都认不出来了？”陈辰一巴掌拍在了那男生头上。

        吴雨低着头，轻抿的嘴角拉出微微的弧度，原来，将近十年了，有些人比如她早已和高中的同学断了联系，而有些人却还是像高中一样。

        时温眯了眯眼，小声和吴雨说：“靠了，今天忘了带隐形，他旁边那是谁啊？”

        陆陆续续，吴雨也听到了有人悄悄问了一嘴，她抬头望过去，本就因为长时间盯着手机而一时间没法聚焦的瞳孔逐渐放大，那一刻，风停了。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吴雨知道，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了。

        她眼眸淬了寒光，她真的，真的，很想上去把那个人就这么拽出这个场合。

        谈生意？他哪来的生意需要和沈知源谈？

        顾北，你又算计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下一秒，远处两人说说笑笑着走近，沈知源的目光毫无障碍地落在了吴雨身上。

        这让吴雨暂时不想思考顾北的事，因为她看清了沈知源的眼神，她不近视，所以彼此五六米的距离，刚好让她能清晰地看到沈知源是如何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收敛了笑意，刚好看清那双曾经满是情意的眼中是怎样的躲避与难堪。

        其实对吴雨来说，这样很好，没有爱意，她也不需要有任何愧疚了，于是乎，本该妄想逃离的她竟然能镇定地迎着沈知源的目光，仔细地看看，经年之后，他怎么样了。

        他的眼中没了当年的阳光，他多了一丝沉稳，他成长了，不再是那个被父母断了经济来源后就如困兽般屈居于狭小出租屋的少年，不再会向四周张扬自己的傲气，也不再……拥有那些所谓的虚无缥缈的梦想了，她的少年，在离开她后，终于在其他人的带领下，长大了。

        真好啊，我们两个现在都很好。

        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神里充满了难堪呢？原来，我已经是你那段岁月里不堪回首的象征了吗？

        她真的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弹吉他了？”明明你那么喜欢，明明在我那么劝你的情况下，你都没有放弃，周姝芮说不是我的原因，那是谁呢？夏晴吗？

        三年前——

        倾盆大雨砸在窗户上，如同有无数妖魔鬼怪在怒吼着企图进门撕扯，狂风呼啸，让雨声更加骇人。

        屋内有瓷碗破碎的声音，有人低低的泣音。

        ……吴雨和沈知源已经吵了很久了。

        吴雨说她受不了了，她快崩溃了，她陪不了了，她想劝沈知源放弃梦想，去和父母求和。

        “沈知源！我不可能围着你一个人的，我每天出去工作，每天为着两个人的生活劳累，我累了。”吴雨和沈知源在一起后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重话，相反，每天都在劝慰沈知源不要多想，那天却格外反常。

        所以从小没受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天之骄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像往常一样轻轻抱住爱人，眼里张慌失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工作的，但是你给我点时间，我不想放弃。”

        吴雨把下巴靠在沈知源肩上，好像克制着焦躁一般，眼眸低垂，“所以沈知源，你还是不能放弃吗？”

        沈知源下意识解释，“不是的，我就再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的，真的，你相信我。”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吴雨还是自己，一遍遍的重复着。

        沈知源的嗓音很好听，毕业一年了，依然带着少年的清脆，像风铃，一下一下，悦耳迷人。

        吴雨阖上了眼睛，平静一会儿后陡然睁开，好像突然如释重负一般，她退出了沈知源的怀抱，回到了沈知源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她说：“分手吧，沈知源。”

        沈知源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记住了，理想和我，你选择了前者。那么，我希望你以后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你的理想，你永远是沈知源。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只能是像你一样信仰你的理想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我，对不起。”

        对不起了，沈知源，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永远，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自己。

        我变了，你可以不变，你父母会帮你的，她们始终会是你的父母，可她们不是我的。

        等吴雨从回忆里醒过来时，时温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位置，而顾北已经笑着坐在旁边拉过了她的手，对着落了几步的沈知源说，“对不起了，今天的新郎官，我得陪我女朋友了。”

        他笑得翩翩有礼，挑不出错，可吴雨就是讨厌，就是厌烦，胜利者的耀武扬威让她忍不住反抗。

        她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情况下就瞪向了顾北，浑身忍不住地挣扎，想要把手从他手中抽开，用劲到肩膀都在微微发颤，可那人却不露声色的收紧手臂力量，最终也没能挣开——她反抗不了。

        沈知源只是愣了几秒，他很惊讶，似乎刚刚意识到了顾北和吴雨的关系。

        他看着吴雨，视线移向耳垂，不怎么值钱的白玉，最后，他移开视线，笑着对顾北说：“真漂亮，就是耳坠该换了，配不上。”

        逢场作戏，成年人的体面，学得真好。

        顾北斜看了一眼，用手轻轻扒拉了一下，耳坠晃了晃，笑着不落下风，“是，陈年旧物了。”

        婚礼在下午三点准时开始了，新郎新娘正在等司仪致辞完毕，时温忽然戳了戳旁边的吴雨，小声说着，“新娘干嘛对你笑？示威？”

        吴雨看了一眼，那人笑得很温婉，是个很善良的人，她说：“不是。”

        “不是？总不会是认识你吧。”

        认识吗？怎么可能呢？

        婚礼结束了，沈知源，结束了，你终于还是长大了。

        周姝芮问我后不后悔，其实我还挺后悔的，我以为，没了我，你能更加毫无障碍地坚持你的梦想，可原来，我错了。

        可是，来不及了，对吗？

        那我依然祝福你，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白玉耳坠掉落在了青草地上，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慢慢的，它被踩进了泥里，只留下一点冒头，在阳光地下闪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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