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个世界

兽血炼体过程是痛苦的,  但是因为血液被稀释得十分彻底，功效极其有限的同时，疼痛度自然也下降了许多,  不至于让动物们无法忍受。

        疼痛过后就是新生。

        可无论是疼痛过程中发出的嘶吼，还是迎来新生后，畅快的吼叫。动物们的叫声，皇宫里的人听不到，但是居住在外面山脚下的百姓，听到深山里传来的阵阵吼声，却都有些慌了。

        他们平常也不会靠近深山,  只是这会要采收作物，才往这边走了一点。深山是不敢进去,  但是靠外的这些山上,  还有山脚冰原上的那些千寒粟米和火绒棉，他们是决计舍不得放过的。

        因为离得近了,  声音就听得很清楚,  不像是在家那样，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  或者干脆完全听不见。

        常年靠山吃山,  大家对动物的叫声都很敏感。轻易就能分辨出来，这些就是猛兽的吼声无疑。还是多种猛兽一起吼叫才会有的声音。

        “该不会是那些野兽实在饿得受不了,  没东西吃了,  要下山吃人吧？”

        众人有些舍不得放弃这些还没完全采收的作物，而且他们比谁都清楚,  他们就住在山外面,  平常深山里的猛兽不会出来,  不代表饿狠了,  它们也不出来。猛兽如果真的下山，他们根本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好不容易大家才活了下来，眼看着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结果却这样。

        许多人心里一片悲凉，倒不是不能搬家，可这冰天雪地的他们拿什么搬，怎么搬？

        火绒棉丝从枝干里抽拉出来，再编织成布，裁做衣服，也是需要时间的。野兽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火绒棉花倒是能应应急，可也就是应急。

        他们要想彻底躲过那些猛兽，就必须搬得远远的，这一路过去，家当带不了不说，就是火绒棉花他们也没办法带很多。

        逃命的时候携带过多过重的物品，猛兽想追上他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不带，重新置办这些物什，他们哪有这个钱。何况棉花带不够，不用猛兽吃，他们就在半路冻死了。

        越想众人越是绝望。

        “也不一定会出来，”有人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安慰别人似的说道，只是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刚刚吃了顿饱的，又吃了朵花，也不冷。现在就算死了，下去后也不会冷得直打颤，好歹是个体面些的饱死鬼。”

        “值啦，我家娘子到时候看见我，都要羡慕我呢。先头走的那些人，可没这些好享受。”

        有看得开的，但更多的人是恐慌害怕：“我还年轻，之前那么难都熬过来了，我不想死！”

        “之前那么苦，这才要过上安稳日子，我还没活够呢。”

        “被野兽咬死肯定很疼，不行，我不能在这等死。”

        ……

        有一部分人说着扔下了活计，就想往外跑。哪怕他心里清楚，即使跑了，也极有可能躲不过死亡的下场。可总得努力试试。

        所有人慌乱成一团，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两处，各个靠近山的村落，还有人烟的地方都是如此。池宴注意到这些人的动静，安抚道：“野兽暂时不会出来，但是将来没有必要，还是不能轻易进山。”

        这会野兽吃饱饱，又不冷了。人一旦吃饱喝足，在温暖的环境里，就会想睡觉，动物也是如此。何况之前的挣扎也很耗费体力。

        累了就更容易觉得困。

        山里的动物吼了没多久，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眯起了眼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根本懒得动弹。

        何况就算它们这会想出来，也暂时出不来。池宴限制了动物们的活动范围。起码在外面的山头，山上的作物采收完之前，这些动物都没办法越界。

        至于采收后，一切当然就恢复正常了。这次要不是想多种点作物，好让百姓们留了种子后，剩下的收获也足够他们吃用到下一季作物成熟，他也不会连山头都不放过。

        这会已经有人想到了天上的神仙，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听到仙长这么说，所有人都安心了下来。是啊，有神仙在，那些野兽出不来的。感谢过神明后，他们加快动作继续采收。

        池宴该做的都做了，几国皇帝是很想为他建庙的，不过被拒绝了也没气馁，柳国皇帝又问道：“仙长既然不需要供奉，那不知有什么是柳闵、柳国所能为仙长做的？”

        “仙长助柳闵、柳国良多，总要让我等略表心意。”

        虽然知道神仙肯定没什么缺的，可柳闵心里的感激，还是促使他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万一呢。

        池宴想了想，别说，还真有一个。

        “本座见凡间诸多争战，如今天下人口锐减，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能无战乱便好了。”

        之前他在战场上御剑离开，神仙的出现让即将交战的双方休战，可池宴很清楚，这只是一时。

        不可能一直都这样。

        偏偏这个世界的人死得七七八八了，这种情况下再打去，恐怕剩下的那些，早晚也会被打没。这就有违池宴的初衷了。他让人们吃饱穿暖，可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的。

        “原先我等开战，也不过是因为寒灾降临后，物资极度缺乏，饿殍遍野，”柳闵闻言没说得太赤|裸|裸，但也没试图隐瞒真相，“各为国内百姓活命罢了。”

        说着他又是一拜：“如今有仙长垂怜，柳闵治下臣民皆得以活命，将来也不缺衣少食，自然不会再妄动兵戈。”

        可以的话，谁还不想过安稳日子？！

        就算帝王和大臣们有野心，可大灾过后，有再大的野心也都得憋着。百姓好不容易能安生几天，这时候试图破坏他们安稳生活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柳闵可不想逼得百姓们造反。他不算是个好人，可自觉算是个好皇帝。

        何况眼下不仅不是打仗的时候，还是该抓紧时间繁衍人口的好时机，孰轻孰重，柳闵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国之君，当然拎得清。

        只是，最近几年，甚至十几年不打仗他还能做到，可再久点，到了下一代，下下代，他就说不准了。毕竟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况他这边答应了，谁知道邻国会不会揪住这点，仗着柳国不能还手，死命占好处。

        没把握的事，对着仙人，柳闵不敢胡乱承诺，哪怕这样说仙人有可能不高兴，总也比现在满口答应，结果后面被仙人发现你欺骗他要来得好。

        柳闵坦诚地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池宴原本也没试图能让他们和平多久。能和平个几十年在他看来就已经非常好了。

        “如此，便以百年为限。百年内诸国皆不许开战。”池宴索性给定了期限，一百年看着是长了点，却也不算过分。

        比起自相残杀，这些兵力还不如拿去种地，或者猎杀动物，给百姓的餐桌上添道荤菜。

        显然，各国帝王也觉得这个期限可以接受：“谨遵仙长法旨。”

        因为刚刚提到了繁衍人口的事，池宴怕他们急着让小姑娘结婚生孩子，又特意嘱咐道：“人丁繁衍是大事，只是男女年龄过小，自己身量未长生，便强行孕育后代，难免损伤身体不说，得来的孩子，也多半不甚康健，容易夭折。”

        “便是着急，也该等他们年过二九再说。”好歹十八岁成年了，总比十四五岁，甚至十二三岁就结婚生子要来得强。

        这是以往他们从来没想到的事。听到仙长的话，有许多人当即就哭出声来。

        “我家囡囡打从出生起，会喝奶便会喝药，好不容易养到了三岁，生了一场小病，夜里就悄无声息地去了。原以为是我照顾得不够精心，如今想来，怕不止如此。我生她时，堪堪十五，怕是胎里就没养好。”

        “寒灾才来，还不严重的时候，我那小孙子便受不住没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该催着我儿成婚。若不是我儿成婚太早，孙儿的身子骨，也不至于那般差。没准能撑到仙长到来。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竟是如此？我儿今年十七了，女子的青春宝贵，若不是被寒灾耽搁，她早该成婚了的。我原还想等过了这段时间，便给我儿寻觅个好夫婿。幸得仙长提点。若不然我儿将来有个万一，岂不是生生剖了我的心去？”

        “我该再晚几年迎娶芳娘的，她向来体健，若不是年纪未到，怎会一尸两命。”

        ……

        有切肤之痛的人不少，就算是帝王将相也不例外。

        即使不在乎这些，大家简单的算数也都是会的。光是衡量利益，比起早早结婚生子，让当娘的一命换一命，或者母子皆亡。当然是再多等几年，到时候母子平安更划得来。更别提生子后母亲还活着，就还有再生的可能。

        如此一来，接下来该怎么做，还用得着想么。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大家别说照做了，他们只会嗤之以鼻，多番质疑。可这是从仙长嘴里说出来的。仙长又怎么会骗他们呢，这必然是仙长见他们进了歧途，故而特特开口，将他们导回正轨。

        此刻别说是百姓们寻思着以后不能太早成婚，就连许多大臣都看向帝王，琢磨着今天回去后就立刻写奏折，希望改一下律法里男女成婚的年纪，至于改成什么样，就按仙长说的那个十八岁来。

        事实上也用不着他们上奏。这是为家国好的事，柳闵等人当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都安排好了，池宴最后说道：“此次寒灾影响深远，经由本座探测，万年后寒灾才会退去。尔等该早做准备。此间灵气匮乏，仙人下凡不易，凡间修道者少有所成，倒是借此行骗者多，尔等应心存警惕，仔细辨别才是。”

        “须知，仙神无欲无求，凡间权势加身，与我等只是累赘。金银美色亦如尘土。”

        “言尽于此，吾归矣！”

        池宴说完，天空就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无论是祥云还是彩光，天女还是飞花，全都消失不见。池宴的身影自然也是如此。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仙人救世后，回归天庭了。

        仙人虽然走了，但是仙人的话，这会大家回想起来，真的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不是么，天上的神仙，要凡间的地位权利做什么？至于金银，神仙就算下凡掩盖身份游玩，缺什么也不会缺钱啊。直接点石成金不就可以了。

        美色就更不用说了。凡间女子再美，男子再清俊，还能有神仙好看？

        以前大家没见过还会被假货糊弄，可现在见过仙长和天女们，就不说外表了，光是气质，就不是凡人能比的。

        总之池宴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后来者行骗的可能。

        池宴没真的离开，只是以极快的速度收了幻像，然后飞到了无人的地方。凡人的肉眼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动作，在他们看来就是仙人回天庭了。

        离开后，池宴找了个地方隐居的同时，也没把神识收回去，他得看一下这些人有没有阳奉阴违。

        一旦发现他们有，那就别怪他杀个回马枪了。让他们明白，仙人下凡再不易，想下来的时候还是能下来的。

        这一波，也算是钓鱼执法。

        好在并没有人违反诺言，事情都按着说好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作物收割好了；

        新的种子种下去了；

        律法里关于成婚的年纪也改了；

        边境上，原本彼此之间虎视眈眈，火药味十足，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再打起来的军队也都消停了，全都各自回到自家的边城里训练，没再试图挑衅对方。

        还有，池宴无奈地发现，这些人唯一不听话的一点，大概就是，说好不需要的神庙，最后还是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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