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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恶事连连


吃人。

        龙承烈震惊了。

        “说说……”

        龙承烈冷冷的说着,虽然一团肺腑已经被热火灼烧得疼痛。但是口吻中,依旧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小奴兵杀人取胎虽然已经是人神共愤的举动,但是其他斡图达鲁人身上的罪孽必然更不会少,更不会轻到哪里。

        毕竟是八年的战事。

        毕竟是已经被赵人唤作畜生的东西。

        风叔是在教诲他做军将的根本,听这一桩桩恶行,不但是为了让他以后心肠不再柔软,不再做被可怜外表蒙骗的老好人,也是在捶打他的神经,让他在激愤中能保持冷静。

        “窝里拜身材虽然粗壮,但是原本胆子极小,常常受着同队的耻笑,一年前,他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一个偏方,说是吃人肉能壮了胆气,从那以后,便就时常吃人……”

        “……还专捡精壮男子吃,吃肉,也吃心肝等物,最早时候是吃捉了的你们赵军将兵,第一个是个军将,伤了我们四五个人,捉了以后,就被窝里拜割了腿肉,烤着吃了,此后就经常吃……一月总会吃三五个……”

        “……这些时日在百木寨驻扎,吃不到活人,半月之前就借着到乌安县解运粮草的机会,捉了三个人,一并煮了,现下在百木寨中,还有没吃完的一条半……”

        “还有么……”

        一指早先作证的瘦子,

        “那人叫奇乎合……他那人最是贪财,五月之前,我们占了宣州,一户人家的妇人因为唯恐受了糟践,就吞金自杀了,被他看见了,人没死,他就把肚子破开,取了金子……”

        “还有,他还曾经为了一个金锁杀了人全家十二口……那金锁是一个孩童脖颈上带着的,看到了以后,就去抢夺,人家不许,他就把人全家都杀了……”

        “还有那个哈喇兹,就是拿了金钗子的,他是达斡人,是奴族的出身,为了让大家寻了乐子,给他点好脸色,在子安县的时候,他逼着一个和尚去祸害妇人,和尚不肯,他便就割了那和尚的那个……”

        “……他还曾经把人装到袋子中,浇了火油,点了烧了,就是想听那人哭喊的惨叫,让大伙儿有个乐子……”

        “还有,他们几个也都吃过人,精壮男子、漂亮妇人、还有孩童,他们说孩童的肉最是好吃……”

        “还有……”

        小奴兵在说自家罪过时候,用了刑罚才肯说,但是说起同伴的恶行,却是滔滔不绝。

        兀自数说着,龙承烈的脸色变得铁青,如千年深潭一般的冰冷。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突破着他的认知。

        人之所以为人,固然是生而为人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人自幼年起,便会被诸多的道德礼法教训,都会自觉或被迫的受着相应规范的约束。

        这些规范的真谛便是尊重自我,尊重他人。

        由此才保证了人这个群体的繁衍生息,世代不止。

        掳掠烧抢,蹂躏作践,诸般恶行,对上吃人这一宗,恍如幼童在与壮汉比较着力气。

        自然,吃人的事情并不鲜见,无论是是寒食节的介子推割股饲主,还是前唐张巡的杀妾喂兵,抑或是大旱时节的易子而食,龙承烈都曾听闻过。

        除了介子推是将自家的股肉献出去喂养了晋文公,而被视作忠义的代表受了推崇,其他的,无一例外都在被贬斥。

        同类相食,一旦做了,便是破了尊重自我、尊重人身本体的大防,无论是汉家的礼法教诲,还是其他的宗教崇拜,都是不容的。

        尽管张巡是为了大唐的国脉存续,率领着数千残军,抵御着十八万人马十月之久,城中鼠雀都已食尽,无奈之下才去吃人活命,但依旧被史家诟病,原因便在于此。

        为国吃人也好,为己吃人也罢,终是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有说不出的苦衷。

        但是显然,窝里拜等人吃人却不是这般。斡图达鲁人起兵至今,从未听说过有断粮的时候,他们吃人只是为了自家的某种需求,而这需求,未必是生存所需。

        畜生,这般的称呼,也是在辱没畜生的名头,但是却再没有更恶毒的称谓。

        他们可曾受过人的教诲。

        可怜的汉家,千百年来,为何劫难重重。

        可怜的汉家,如山的苦痛为何总要汉家承受。

        兵们的呼吸粗重着,眼中更是一片的血红。

        便是杜黑子,死人脸上也充盈着一派的怒意。

        “杀了这群畜生……”

        “杀了太便宜,剐了它们……”

        一个兵呼喊着,随后是一阵,也有人反驳。

        “锋将……”

        齐仲单膝跪地,接受军令的模样,拄着长刀的手上,青筋根根暴露。

        “锋将……”

        所有人都单膝跪地。

        包括因为被赶到了军中,已经失去了生望的杜黑子杜仲大。

        杀么。

        龙承烈呼吸着空气,大口的,一阵阵寒意却无论如何压不住心头窜动的燥热。

        “为将需忍……”

        风不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出言点拨。

        杀了倒是轻松,一声令下,就凭此际已经激愤起来的兵们,不乏刽子手,甚至还会有兵因为没有落到砍杀的机会而生了愤怒。

        不过他们该有其他的用处。

        “喊回风六伯,其他识字的也都找了纸笔,没有纸笔,就扒了斡狗子的衣服做纸,拿他们的血做墨汁,达里忽你翻译,杜仲大你主审,一桩桩一件件罪行都给我问出来,录下了,我要让绿安大营,让全天下的大赵百姓,知道这些畜生的恶行……”

        “……没抓到的,也要查明部落军号……”

        汉人都有不被奴役的血性,虽然时下的绿安大营中一片愁云惨淡,人人畏敌如虎,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同是汉家儿女的同胞在经历什么。

        这些畜生的恶行在手,传扬出去,就会让那些兵们知道,若是不抵抗,若是不拼死厮杀,沦丧国土中同胞经历的过往,就是他和他们家人的明天。

        总会激发出大多数的血气。

        少数,那毕竟是少数。

        存了做狗心思,一味讨好外族的,在他们向着外族摇尾乞怜,寻着一根骨头的恩赏的时候,在他们向着自己的族人、国人狂吠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汉家儿女的资格。

        那种人,称作狗,都是在辱没狗性中的忠良。

        一团烦躁总要寻了发泄的去处,抬眼一扫,就看到了那里颜。

        忙着逼问斡图达鲁人罪过的工夫,却把这个玩意忘记了。

        两个后队的兵士看押着,应该是还存了换取他赎身价码的心思,与其说是监押,倒不如说是护卫。

        身上的衣甲都没有解脱,四只手臂都紧紧抓着的手臂。深怕寻了短见一般的小心。

        及至兵们听了斡图达鲁人的兽行,生怕起了愤怒的右锋袍泽祸害了这堆人肉金山,两对眼睛,扫向周围的时间,足足多出看向那里颜十倍也不止。

        径直走了过去。

        连风不破拍着肩膀想要劝慰都没有理会。

        “小赵狗气得不轻啊……如何,做赵狗不如做我斡图达鲁人的奴才吧……”

        小白脸上满是嘲弄。

        “我只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斡狗子中哪个部族的王子……”

        阴寒着脸,问道。

        “不错,还知道某家是王子的身份……如何,两条路,一是拿了我的赎身,放了我,二是放了我,我给你一份手书,凭着这份手书,日后断不会有我的同族找寻你的麻烦……”

        “于我而言,你只有一条路,就是答了我适才的问题……若是再多一条的话,就是别招惹我……”

        “没胆子的母鸡也敢向天上的雄鹰吼叫,咬人的小狗也配让我说了实话……”

        “你很好,很不错……”

        龙承烈忽然展颜一笑,虽然与那里颜的小白脸比起来,人家就是在发火,也比笑开花的小黄脸中看。

        “达里忽,把你的鞭子给我……”

        呼喝一声,转头向着两个兵士。

        “把衣服给我扒了……”

        “锋将,还是莫要吧,留着有大好处,若是手重了……”

        “怕我打死了,你们口袋落不下好处……你不想想,你就是拿了他的赎金,也不过是过路财神,回头,人家还不是抢回去,说不得,还会饶上你的一条性命……”

        “绑到树上去……”

        两个兵士对望了一眼,该是明白了龙承烈说的道理,立时有了计较,一个兵士揪着发辫,又持了短匕抵住了那里颜的喉咙,防着他发作起来不好收拾。

        还好,那里颜认命一般,没有反抗的表示,任由着另一个兵士,解开了绑缚的绳索,将战甲和衣服一件件的剥了。

        只留下长裤。

        一股浓浓的香气传来,熏得龙承烈直皱眉头。

        望去了,露出的上身肌肤净白,不逊落雪,直如女儿一般。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个娘们……”

        扒衣服的兵嘟囔着,“看这副小身子打理的,宣州艳红楼的娇娘子也没有这般精致,连伤疤都没有……我且看看,到底是真男儿还真娘子……”

        便就要去解了裤带。

        那里颜闪躲起来,脖颈上被短匕划出了血痕也不顾及,只是一味的扭转着身子。

        “尽管打我就是,莫要辱我……”

        “算了,都是男人,好奇什么……”

        接过兵士传递过来的鞭子,龙承烈仰头向着人群喊叫道“达里忽,问下,这小狗崽子在斡狗子中是什么身份……”

        “……”

        话音未落,那里颜转头向着斡图达鲁俘虏群中一阵吼叫。

        “他喊了什么……”

        龙承烈喊向达里忽。

        “他说若是哪个泄了身份,就把那人全家贬做种地的农奴,生生世世都做农奴……”

        “不消那些人说,我自会问得出来……”

        龙承烈冷冷一笑,凝结着汉家儿女苦痛的鞭子,重重的落向了那里颜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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