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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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定左,凤佑军骑营副统制……”
“如何,他有嫌疑么……”
遭了数次袭杀之后,文长清也曾试图通过变换道路脱了困境,可惜,几番转换,都没有脱离开来,如此,也就让他生出了队伍中有奸细的怀疑。
却没能查清。
见风不破动问,就追了一句。
“那人在何处……”
“分兵之际在何驸马军中,据逃回的兵卒说,已经战殁了……”
“那人可有背景,临时调入前营,还是早就在前营任职……”
龙承烈见风不破问起冯定左的消息,知道断不会空穴来风,便接着一段问话,继续追问起来。
“他是户部员外郎冯贵善的次子,凤佑军成军之际便入了军中,原本是任司匠参军的,去年凤佑军组了第三将骑营,原来的副统制调任去做了统制,他便任了现职……”
“我是第二将的副虞侯,说是副职,但是将虞侯的位置一直空缺,实际上也就是第二将的主将……”
初见之时留了心眼,没报军号实职,叙谈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借着机会,文长清也就说了自家身份。
自然也有为了将勇烈翼拉入凤佑军的打算。
第二将算是毁了。
整整一个骑营,还有从其他营中调来的骑军,离京时候八百多号,现下只剩下了身边的五十几个。
而骑营,则是第二将的核心。
凤佑军第二将中,前、后、中、左、右、骑,六营之中,以骑营的战力最高,这固然是有骑军的因素,也是因为文长清的一身本事,主要还是在于操练骑兵。
其他几个步营,因为本领所限,文长清既没有整训的本事,也没有整训的心思,平素里都是管营副将在统带着操演,只是涉及军务之时,文长清方才过问。
而那个管营副将,虽然祖上是武侯出身,自家却是个连做点心都没资格的废物,整日里除了顾着上面的嘴巴,就是紧着两腿之间的舒坦。
如此,整个第二将的战力,大半是靠着第二将骑营支撑起来。
骑营没了,凤佑军其他几营,也就真的只能做了仪仗中的唬人形状。
拉上战阵,对头一个冲杀,能剩下一个,也是那人软了腿脚,跑不得了。
初见龙承烈这支军马,文长清倒没放在心上。
他是骑将出身,师父在大赵军中又素有第一的名号,一番调理之下,眼界高了,对骑兵的操演和运用也很有些心得。
自然也就看出勇烈翼骑营的不足。
这支兵马除了马匹尚有可取之处,其他一干,均有不足,莫说将卒之间,就是兵卒与马匹之间的默契,也没有建立起来。
但是入到花家大院以后,特别是在龙承烈房中枯坐之际的一番思谋,却让他变了主意。
就想着将勇烈翼拉入凤佑军的第二将中。
一来,他文长清自身所长便是骑军,手下没了骑军,他就没了用武之地,无论是保住目下的官位,还是日后在第二将中立足了跟脚,属下必然需要一支骑军支撑。
勇烈翼骑营虽然人数较少,操演也是粗陋,但是蚊子腿也是一块肉,拿到了,总能免了空有虞侯将名,手下却只有五十多人的尴尬。
二来,勇烈翼几个将佐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虽然不知道都有什么拿出手的战绩,但是从抢救车夫的一番举动来看,手上都有人命,而且不止一条,否则,断不会在一团腥气中那般从容自然。
而这战阵经历,正是他文长清缺少的。
大赵时下正是艰难时候,作为御营军,早晚都会拉上战阵,身边手下有了这么一群死生场上活下来的人物,日后就是在战阵中建立功业的本钱。
三来,这勇烈翼军律甚严,是可堪造就的一支军马。
虽然没见过军卒寻常时日的做派,但是领兵主将能被一个药房伙计伤了脑袋,却没有伤人泄愤,一个司户参军能跟寻常家仆平和闲聊,而那家仆口中一句生蛋母鸡的言语,分明是在说着勇烈翼中的寻常军卒,连鸡蛋都不曾触碰摸取。
说明这支军马与平民之间亲近的紧,不是寻常百姓惧怕的行伍。
不被自家百姓惧怕的军马,必然没有为祸民间的举动,能将属下军卒约束至此,军纪注定是严明的。
这样的队伍,师父在世虽然极力想调理出来,也没能成功。
实在没想到,在这山边小城,自家却见到了一支。
虽然不知道这支军马中为何有女子的存在,而且为数不少,但是凭着这份军纪,和与百姓的亲和,想来也是有一段缘故的。
有这样一支队伍做了凤佑军的根骨,日后想不立功也难。
何况勇烈翼将佐间家人一般亲厚的氛围,也令文长清迷恋,更想融入其中。
“哦,虞侯大人……”
风不破并未离座,拱手施礼。
虽然没有调笑的轻佻,但是文长清依旧看得出,这随手的一礼,敷衍的很。
其他俩个,连这个动作都没有,
显然,面前几个并不是在意品阶尊卑的人物。
“自家兄弟夜间叙话,哪里来的大人下人……”
摆摆手,没有还礼。
文长清做出了一副粗豪军将的做派。
还礼,说明自家在意礼节规矩,虽然礼道不亏,但是却显得生分。
不还礼,貌似不恭不敬,却在透着一份亲近。
为人三十七年,又在军中官场厮混,文长清这点门道还是知晓的。
“那冯定左乃是文人子弟的出身,如何入了御营军做了军将……”
风不破问道。
“那人就不是个读书的种子,据他自家言说,十二岁上还没背全了三字经,倒是将其父亲请来的先生,折腾得欲仙欲死,没有二十也有十双……”
“他父亲也是疼他,怕他在乱世之中断了活路,便就送到了军中……”
“按照冯定左与我们言讲了他父亲的说道,乱世之中,保命之处有两个所在,一个是朝堂,一个是军中……”
“这两处看着危险,实际上安稳的很,寻常百姓,在乱世中既要受着战祸的牵累,又惧怕屑小的骚扰,有些余财的,还会因之丢了性命……”
“反倒是朝堂军中,消息灵便,寻常的屑小也不敢触碰,小灾躲了,大祸临头,也能跑得早些……”
“这狗日的倒是实诚……”
百里复唾骂了一句,
“文道养出的一份脑筋,没用到国事正途,却用在了这等心思上面,端是恶心……”
“百里将军对这文人倒是看重的紧啊……”
国事正途,确是文人的热衷之道,也是读书人功名心思的落脚所在,虽然对百里复的出身经历生了好奇,只是一句文道言语,让文长清生了烦恼。
时下大赵上下的一派混乱荒唐,归根结底,都是出身文人的大小人物生惹出来的。
忍不住,就出言讥讽了一句。
“他自家就是文道中人的败类,还是辽州府乡试的案首,却跑来投军,一月之前还是个小小锋佐,听着我的吆喝……”
龙承烈听出了其中的嘲弄,便调笑起了百里复,寻了与他脱身机会。
破天荒的,百里复没回来抵顶言语,左右看看,见地上没有趁手的家什,一抬脚,抓了自家的靴子扯了下来,径直抛了过去。
“几位兄弟,可否思谋过换个去处……”
龙承烈与百里复笑闹过后,文长清被他二人这一番兄弟间的情谊和随性勾扯了,便断了定下的主意,径直说了自家的思想。
“哪里是妥处,凤佑军吗……”
果然是个机灵人物,刚刚提了话头,龙承烈就知道自家的用意。
“不错,转隶之事有我一手办理,断不需要你们自家上下打点……”
“入到凤佑军之后,你等将佐至少官升一阶……”
“至于兵马,可自成一支,自行统属……”
“而且,所有一应军饷钱粮军械器物都不会短缺,早间我也看了,你们将卒的盔甲可都是残旧之物……”
“据我猜想,你们的军饷该是被拖欠了许久,入到凤佑军之后,所有将卒不但补发了以往的亏欠,寻常军卒每月增加饷银一两,军粮十斤,酒肉各三斤……”
“日后上阵,另有开拔赏银……”
“御营军就是这点好处,不缺钱粮,也不缺官职……”
“好处当真不少,若是一月之前,说不得,就答应你了……”
“可惜啊,我等无福之人,没法消受了这份好处……”
文长清说的热络,龙承烈听了之后,却只能在心头苦笑。
伏到了案几之上,一只手臂抵住了下颌,玩弄着手中的毛笔,龙承烈却是笑着望向了文长清,说道。
“你道我等在此做甚……”
“我等是在等死……”
“等死……”
文长清竖直了眼睛,他委实没有想到,自家一段言讲,居然换了这么个消息。
“不错,大概明年五六月间,便是我等的死期……”
小黄脸上依然笑着,很有些玩味,但是面色正常,不似作伪,也不是在嬉闹。
很正经的模样,尽管是在谈着自家的生死。
“至迟,也不会过了明年十月……”
文长清惊讶了。
龙承烈面貌平和,一如一旁的风不破和百里复,
轻松,淡然。
但是他却在说着自家的死事。
面前,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却知道自家的死期。
浓浓的亲厚情谊之下,却满是将死的悲哀忧伤。
可是他还在笑着,没有一丝行将故去的怨恼。
而且还不是一人,
屋中除了自家以外的所有,都在坦然面对自己的死期。
貌似,还有勇烈翼的全部。
“为何,你等莫非惹了塌天大祸,但说无妨,只要不是私通敌国,我当求肯了贤国公主,尽力与你转圜……”
文长清急切的说着,颜色郑重。
此际,他当真生了援手的心思,即便不是为了将勇烈翼纳入到凤佑军中,仅仅是那份严明的军纪,他也想保住这支少有的军马。
何况,眼前这个少年军将还有一副通透心思,是个可塑人才。
“不必如此麻烦,此事乃是我等所求……”
“明年三月十日,中路军将与斡图达鲁人在庆州城下决战,决战之后,我等将在这里拦击斡人南下……”
“文将军若是不忍,当求了贤国公主,毁了中路军主帅方纯向与斡图达鲁人的约定……”
“长江水长又长,洗不去心头半分伤
黄河水黄复黄,怎比我满腔黄连汤
白日为牛夜做马,烂衣破衫猪狗粮
吃尽苦头遍体伤,日复一日思阎王……”
龙承烈正想借机将自家的烦恼诉说干净,以便求了大赵唯一的转机,窗外,花家大院中,忽然响起了苦儿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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