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夜深了，整座庄园陷入平静，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黑色斗篷上的碎钻。

        莱西小姐洗完澡，裹着浴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安妮丝端来温牛奶，放在床头。并将一封银色信笺压在玻璃杯下。

        “小姐，这是坎贝尔侯爵给您的。”

        小女仆捂嘴偷笑，敏捷地替莱西拉上窗帘，关上房间吊顶灯，溜走了。

        莱西抽出信笺，轻轻抚摸上方烫金印制的“坎贝尔”字样，笑了声，慎重地打开，就着月亮型台灯柔和的光线阅读。

        “莱西，公爵应该跟你说了，我即将启程，赶往前线。

        此事匆忙，还未来得及告知你。

        很不舍与你分别，但局势紧急，东欧是帝国与敌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场仗不能不打。

        消灭敌人，保卫祖国，是我作为一个子民和男人的责任与使命。

        本打算在出发前订婚，让我多几分拥有你的安心。

        这想法不免自私，所以今天被公爵拒绝也是理所应当。

        等我凯旋，我会以更高的身份提亲。希望那时，公爵会答应我的请求。

        晚安，莱西小姐。”

        信上的字迹清晰有力，不像那些花花公子的情书，花里胡哨，莱西眼前似乎浮现出艾迪尔德一本正经写信的神态。

        “傻瓜……”莱西笑起来，明明艾迪尔德智商卓越，能力优秀，但她还是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怜爱的情愫。

        她不知道这是爱情真正的开始。

        昨晚在剧院，乔治和艾迪尔德间诡异的气氛让她意识到形势的不对劲。父亲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

        甚至，她隐隐猜到了父亲真正的立场。

        之前阿尔西质疑过父亲对东欧动乱的漠然，

        “帝国和东欧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爸爸，你教导我忠诚和勇敢，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和平党一样，宁愿沉浸在和平的假象里，也不愿去解决真正的问题？

        爸爸，你是不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头脑里只关心税收、基金和教育了。你的血性去哪里了？你多久没拿过枪了？你是不是忘掉你说过的话了？”

        阿尔西愤怒地跟公爵对峙。高大的身躯将公爵笼罩在阴影中。

        公爵疲惫地捏着鼻梁，没有被儿子激怒。

        “阿尔西，有些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教导你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目前，观望局势发展没什么不对。”公爵无力地挥手，示意他离开书房。

        阿尔西还想再说，可公爵心力交瘁的脸庞让他无法出声。

        但父亲多年来给他树立的高大形象，让他选择相信。

        庆幸的是，他的信任没有错付。

        下午，在书房，霍华德公爵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国会前飘扬的帝国国旗，提前告知了他们真相。

        “憋在心里这么久，今天说出来舒坦多了。”

        “阿尔西，我很高兴那天晚上你的怒火，是个男子汉的样子！”

        “莱西，虽然坎贝尔家这次表现很有血性。但现在不是结婚的最佳时机。你再等一等。”

        “为迎战，庄园会提前熄灯时间，关闭高尔夫场地，停止举办宴会……”

        兄妹俩凝视着父亲已有些发福的背影，眼眶湿润。

        翌日，八点整，女王正式对敌宣战。

        电视机，收音机，电台，商场电子屏，都在直播同一幅画面。

        带着老花镜的白发老人，来来往往的上班族，袖口脏污的清洁工……所有人，在这次影响人类命运的讲话前，停下了自己的活动。

        年过八十的女王，面容肃穆，直视镜头：

        “由于东欧事态的极端紧急和严峻，帝国的国土安全面临严重威胁。

        敌国的邪恶势力死灰复燃，妄图重演三十年前凶残的□□，试图将人类拉入黑暗和可悲的境地。

        若不拿起武器对抗，野蛮的黑夜将会带来，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国家和被奴役的民族。

        所以，我们必须去对抗，去战斗，去胜利！

        经过政府慎重缜密的考虑，帝国战时小组已经成立，主要大臣的任命已经确定。

        帝国的坦克、战机，以及卓越的军队，将会踏上保卫国家的征程，前往东欧的最前线。

        各位，我们处于历史上的一场重大事件之中，我们将面临极其残酷的考验，我们将经历旷日持久的斗争与苦难。

        但我们的策略是，永不退让！

        我们会尽力战斗，奉献汗水和热血，在陆地，在空中，在海洋！

        我们相信，就如三十年前一样，正义终会战胜邪恶，帝国的光荣永存！

        让我们，为了荣耀和自由而战！

        ……”

        女王未尽的一生，经历过动乱、战争、和平与繁荣的交替，与各国优秀或者平庸的执政者打过交道，也参加过不少他们的葬礼或纪念会。见证过人类的黑暗和璀璨，也见证过生命的伟大和力量。她代表着帝国古老的战斗精神，象征着无可阻挡的正义的力量。

        这个身高不足54英尺，体重不超90磅的身躯，给予了她的民众莫大的希望与鼓舞，支撑着一个强大帝国的运行与发展。

        短暂的沉默后，如雷的呐喊惊起。

        “为了荣耀和自由而战！”

        “上帝与我们同在！”

        ……

        每个听演讲的人内心充满信息和坚定的信仰，唤起了潜伏在每个帝国人民内心的狮性。

        艾莎、塔贝拉和莱西，以及庄园的所有仆人，同样在观看女王的演讲，同样热血沸腾与浑身战栗，但他们，比普通的群众更接近这场战争。

        因为，布莱斯·德文·庞·霍华德公爵将领导战时内阁，坐镇帝国。

        阿尔西·德文·霍华德作为公爵继承人，将会第一次，踏上战场，参与作战指挥。

        艾迪尔德·保利诺·冯·坎贝尔，将会前往前线，安排对敌计划。

        昨晚，公爵将作战安排告知家人。

        柔弱如艾莎，天真如塔贝拉，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对与恐惧。

        他们平静地用完晚餐，愉快地坐在沙发上聊天，兴高采烈地安排了冬季去瑞士滑雪的计划。

        “为了帝国的荣誉和自由，为了家族的繁荣与幸福，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发展……”

        莱西默念。

        “为了我们还能愉快地生活。”

        尽管高等教育带给了她唯物主义的影响，但在伟大的生命面前，她合上了双眼，在心中祈祷。

        “上帝与我们同在。”

        风吹起她绿色如芳草地的裙摆。

        此时的议院，帝国主要的大臣聚集。

        女王的演讲结束后，他们站起来，向空中扔出纸质文件，一起呐喊。

        和平党仍保持静默，目光转向坐在最前排的乔治首相。

        乔治面色铁青，在白纸飞扬的大厅里格格不入。

        最终，他站起身，拄着拐杖，像逃离般离开了议院。

        “艾迪尔德，你总算没浪费你的军校经历！”混乱中，阿尔西对着坎贝尔侯爵的耳朵大喊。

        当年，他们在军校里关系很不错，都是贵族出身，同样离开家庭，又年纪尚小，身上还没有被染上帝国精英特有的冷漠、自私与低共情力。他们一起训练，一起上课。一样睡不惯学校的硬板床，一样拧不干净衣服上的洗衣粉泡沫。

        他们是如此默契，以至于阿尔西以为，他们会一直是亲密无间的战友。

        可后来，艾迪尔德还是走上了议院公子典型的牛津之路，数学和分析占据了他的生活，挤走了暗号密码和枪支组装的地位。两人渐行渐远，这让阿尔西一度感觉遭受背叛。

        这枚青春期埋下的，被时光封印、已经结疤的心结，它并不痛苦，但如同孩童换牙期时缺失的门牙，总会被不经意舔舐关注。

        但如今，它有了愈合的欲望。

        艾迪尔德也大声向阿尔西喊了什么。

        可周围呼声太大，艾迪尔德都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放弃喊话，直接一把抱住阿尔西。

        声音无法表达的，交给行动来倾诉。

        空中飞扬的纸片，雪白如展翅的和平鸽。

        素不相识的人，心怀芥蒂的人，血脉相连的人，所有人，被战争联结到了一起。

        我们，是朋友，是同胞，是战友。

        我们，会并肩前进，会携手战斗，

        为了同一个目标：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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